金胜山公墓(外一章)
2005-04-29蒋伟文
蒋伟文
我不止一次来到这里。在城市近郊,这里翠柏掩道,曲径通幽。
一级级虚空的台阶把我引向寂静之地。而这方风水宝地只配超然世外的人居住。不是我们。
这是一个超现实的境地。
生命何其短暂,像眼前安放在墓碑前那束素白的花,总是在一夜的等待中黯 然凋谢。只有记忆,才会被焚烧香纸的火光唤醒,随风飘散。灵魂如金蝉脱壳,只留下一块写实的墓碑。
我曾参加一场简朴的葬礼。爆竹升上天空,纸屑撒落一地。
然而谁能够堵住天空巨大的泪腺呢?
碑石竖起阴阳界,仅一步之遥。但送客止步,如列车出发的时刻没到,你不能提前进站。
潮湿的风吹拂着积在心头的红尘。所谓的功名、金钱以及内心杂乱的欲念,顷刻间全部被暂时清空。
清明时节,我看见一个面容憔悴的人来到这里——他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忧郁涂满了整个天空。
然而,粗糙的墓碑,字迹已经褪色。斑驳的记忆蒙上了尘灰。
他俯身仔细地辨认一个熟悉的名字,像在拥挤的大街上终于寻找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仿佛一次最初的约会,或者一场最后的告别。
也许只有在这里,浮躁的内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斜阳西下。我又一次独自来到金胜山公墓。
像在寻找自己前世的姻缘,又像在等待一次来生。
两个人的现场
仿佛一场无声的辩论。听众空无一人。
为情所困的法官开始怯场,并悄悄退出。
绿叶托起可疑的花瓣,真实得像一盆塑料盆景。
她胸前的手机只接受爱的信息,但她一概拒绝回复。删除是为了更完整地保存。
而此刻,两个人的眼光闪电般相触,如两行铁轨相遇,随即就分开。
他们各自在内心安了遥感器,但因为两个磁场的作用,它们暂时都失去了灵敏度。
他的左手能不能扳倒自己的右手?那个人映在玻璃窗里的样子模糊不清,与他长久对峙不语。
因为一只蚊子,他猛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
日子就像一坛酒,只等慢慢品味。如果不能愈久弥香,就会变成一坛酸醋。
现在他们的疑问是:一杯咖啡,是否能够调出生活的味道?难道一片薄薄的羽毛也会增加飞翔的负担?如果拨动时钟的指针,是否能够看见事情的终结?
这是两个人的辩论。真实和理性被推到了被告席。
关于爱情,保持沉默有时是惟一的辩解。而最有力的证据不过是一页白纸。爱与恨相互因果,该当同罪。
今夜月淡风清,树影飘摇。窗外虫声低鸣。茶几上的静物屏住呼吸。暂且忽略这个故事的某些细节,只留下灯光下的道具和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