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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酷温情两副笔墨写人性

2005-01-08咸立强

当代文坛 2005年4期
关键词:苏子方方罪恶

咸立强 吴 彦

深刻地挖掘人性的污秽和丑陋,将令人心颤的肮脏与罪恶充分给予揭露,《风景》、《落日》留下的痕迹也就成了阅读方方的文学创作时无法摆脱的期待视野,而作家的文学世界仿佛也就定格于此。可是在后来的阅读中,作家却不断地向读者展示出她那柔和与温情的笔调,强烈地冲击着人们已经形成的印象。随着《水随天去》、《有爱无爱都刻骨铭心》等最新作品的出现,作家正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人们面前。有人将其视为作家创作的世俗化倾向,先锋小说的世俗化固然是当前一段时间以来无法回避的现象,但发生在方方创作上的变化似乎更应该被视为某种回归,因为在其前期的创作如《看不见的地平线》和《“大篷车”上》等里面蕴藏更多的是理想主义的色彩。因此在我的阅读感觉里,不如说是方方仍然在继续着她先前的创作追求,如果说是回归的话也是在一个更高的点上实现的,在深层底蕴里,我更乐意将笔触方面发生的转变看作是作家内心萌芽已久的审美意识的泛滥。就文学的技巧或人性掘进的深度来看,受到近代以来推崇悲剧意识的影响,与《风景》和《落日》等重量级的作品相比,作家目前的出品或许又要引起许多先锋前卫批评家的不满。仅就其之于作家个人创造的整个文学世界而言,它们同是支撑其文学大厦不可或缺的梁柱,是作家实现自我内心平衡的必然结果,与以往那些在人性恶的方向上进行开掘的作品具有同等重要的意义和价值。

暴力、罪恶与丑陋构成了方方早期作品描述出来的社会人生的基本状况,关注人性的冷酷也就成了她文学创作的重要主题。《风景》里的父母从来没有将孩子在“人”的意义上给予过尊重,一切都得靠自身的力量获得生存的机会。二哥与三哥结成铁血同盟而使粗暴的父亲不敢轻易下手打骂,七哥却自小睡在潮湿的床下,在家里受尽歧视,家庭的影响使他到社会上去后炼就了铁石心肠,为了能够得到更好的职位和前程,他甩开了即将结婚的恋人,投进了身有残疾却有个做官的好父亲的女人怀抱。可怕的是所有这些都是在赤裸裸中进行的,七哥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想娶这位官小姐的动机。就像《落日》里面的丁家,虽然对外面很要面子,可是家庭内部却毫不掩饰他们想要使他们的老太早日死去的心情。先是找到医院认识的医生王加英要她给救治中的老太停药,接着开出了死亡证明,在根本没有确证自己老太死亡的情况下就将其送入了火葬场。

在描写人物劣根性的泛滥时,方方都给出了一个特定的语境,即冷酷并非天生而是来自环境的压力和逼迫。《风景》描述的人性残酷只是以恐怖的眼光惊讶地叙述出来的事件表象。在《落日》中,作家的叙述就从容了许多,倒叙插叙犹如电影中的闪回镜头,又如特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予了比较清晰的交代。罪恶在这里已经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没有初次目睹时的惊讶,而是睿智的目光透过种种罪恶深入到那种不得不如此的根源之上。丁如虎的兄弟子女对他老太的恶劣态度,文本中都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寡居五十年的老太却绝对不允许自己鳏居近二十年的大儿子丁如虎再娶,十二平方米的住房里却住了祖孙三代,新婚的孙子与孙媳守着自己的老太就做爱,按照小说文本的表述,能够容忍得和老太挤在那样一间小屋就已经不错了。生活的重压使人萌生罪恶的念头,几十年养育的亲情却抵挡不住现实苦难的打击。借助小说中人物之口,仿佛是随意似的说出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穷。穷使得人不得不屈服于生活的压力,取消人的尊严。《何处是我家园》中对人性变化的细腻过程做了详尽的描述,小说主人公秋月一直过着寄人篱下却还算正常的生活,结识了风儿之后却接二连三地饱尝生活之苦。原本十分文静处处受别人欺侮出卖的秋月,在落雁镇开了双凤院之后,心思也就慢慢发生了改变。先是同世俗的人们一样算计着靠自己开办的妓院赚钱,后来则在自己获得好处的诱惑下出卖自己的朋友风儿,再后来将自己得以在落雁镇落脚的恩人宝山的妹妹出卖给查老二,完成了她人格堕落的全过程。在所有关于人性堕落和恶魔性因素发作的叙述中,方方都注意到了经济的关键作用,因为穷困的逼迫,所需生活必需品的缺乏,挣扎在生存死亡线上的人一点点丢掉了内心的坚守,也正是因为河南棚子那样屁大的地方住了祖孙几代人,也才带来了人性的粗俗和庸俗,带来了市民无可奈何的精明,有限的生存空间和物质使他们不得不相互做“拆白”,挣扎着夺取生存的机会。贫困绝对不可能带来美好的人性和人情关系,在经历了“文革”浩劫与穷过渡带来的灾难之后,经济对之于人性的关系被放在一个新的平台上审视。从伤痕文学到反思文学,人们触及的无非还是制度和个人等方面的失误,在各类创作中表现出的仿佛“文革”一结束,所有的苦难也随之而去一般,而方方虽也涉及“文革”时期,却将其极力淡化了,只是在物质生存与人性这一在各社会时代中都必然存在的问题上展开自己的叙述。

当人性被物欲的需求遮蔽,扭曲的人格往往就能够得到欲望的满足,虽然必须以自己的人性为牺牲。良善品格总是成为人性恶俗欲望扩张的牺牲品,《风景》中作为故事叙述者的“我”,是惟一受到父亲喜欢的孩子,是那个暴力家庭中温馨和希望的象征,但却根本没有来得及参与现实中的任何事情,便悄然离去。他的早夭,似乎可以被看作是美好的消逝。在《落日》中,王加英为了照料瘫痪卧床的母亲,直到40岁才嫁人,为了帮助自己弟弟的朋友,她给丁家开出了死亡证明。但是结果呢?受照料的母亲从来不想让她结婚,惟恐她结婚后不能尽心照料她;苦求着她,开出死亡证明的丁家,待老太“复活”后引发责任问题的时候,又将责任统统推到王加英的头上。一个努力上进的女医生,等待她的命运除了毁灭和羞辱,从来没有什么光荣和幸福。而《何处是家园》里的宝山,他保护了秋月和风儿在落雁镇安家,帮助她们建起妓院,却从来没有索取过什么回报,可是逃婚出来的妹妹在让秋月代为照顾的短时间内,就被秋月和查老二合谋糟蹋了。善良的人总是处在受苦受难的境地,人性堕落了的秋月和七哥却处处人生得意。就像被赶出伊甸园的亚当和夏娃,方方笔下的人物也都是一些走在失乐路途上的受难者。

关注平凡人生的辛酸苦难,这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之交兴起的“新写实”浪潮有关。曾有研究者认为“新写实”的“艺术表层似与现代主义风马牛不相及,但因吸收了关注生存状态的西方哲学文化思想,因此它与现代主义的文化与文学意识有相关或相通的东西,还采用了荒诞、变形、意识流等不少现代主义技法。”自近代以来,中国文学的创作就逐渐向西方靠拢,但由于种种原因,从没有像80年代那样亲密的时期。萨特的存在主义美学思潮,卡夫卡荒诞乖谬的文学世界,从来没有像这个时期那样使人感到可亲。存在先于人的本质,不管方方在开始她的文学生涯前是否接触过萨特的哲学或文学作品,她作品中呈现出来的与存在主义美学的契合都不得不令人感到惊讶。看过了《风景》和《落日》,再阅读《何处是我家园》和《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恐怕谁的心里也会冒出萨特的那句名言,“他人即地狱。”环境与人的互动,犹如一张硕大无朋的网将所有的人都罩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狱之中。在《风景》的后记《仅谈七哥》里,方方这样谈起七哥,“生存环境的恶劣,生活地位的低下,必然会使开过眼界的七哥们不肯安于现状。改变自身命运差不多是他这样家庭出生的人一生奋斗的目标。他们的吃苦能力比别人更强,对功名的追逐亦有超出常人的激情。但因为先天条件的不足和后天实力的软弱,他们中全然靠自己的智慧和才能而名正言顺达到目的的为数不多。由此,迫切地向命运挑战的心情促使很多的他们采用了别一格的奋斗方式和生存技巧。只要能改变地位,成为人上之人,像过去他们曾羡慕过的别人一样,他们什么都能干,道德品质算什么?人格气节算什么?社会舆论算什么?他人的痛苦算什么?如果需要,这些都可以踏在脚下。”环境与人,这是在方方的作品中经常被提及的话题,《桃花灿烂》中的粞在思考父母的悲剧时这样想:“这样的人生悲剧是谁造成的呢?是政治运动?是生存环境?是婚姻本身?是命运安排?抑或是他们自己的本性所致?”政治婚姻也应该是环境的一个组成部分,简单而言就是环境与人性在作家视野里占据着至关重要的位置。面对所有这些可能的因素,与其说是粞并不想找出答案,还不如说是作家为了避免将答案引向某个并不确定的因素而故意采取的花招。因为在作家的创作意图里,这些因素本身就是相互扭结难以拆解的。粞和星子的恋情因为双方的退缩和羞涩而生出许多的波折,他们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么地爱自己。在一次自以为是被委婉拒绝了的时候,粞和水香苟合了,这是星子永远不能够原谅的。仍然深深地爱着粞的星子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她就开始了疏远粞的历程。而粞在最自私的爸爸的言传身教之下,也逐渐地由讨厌到接受了他爸爸的那套哲学。求爱的挫折,升职上的麻烦,这些外部条件是促使他转变的重要因素,让他去靠近沈小妹,企图借助他的哥哥达到职务上的升迁。就像他在反思与水香的关系时得出的结论一样,没有水香也会有火香、土香之类,他抵抗不住来自权与色的诱惑,同样会为之付出自己的良善。已经产生了裂痕的感情在外界的影响下越来越破碎,当粞认同了父亲说的男人需要的是关灯后的女人,而别的都无所谓,星子在与亦文好了之后躺在床上想通了,“男人女人最终直奔的目的只有一个,何故又去制造些中间环节呢?爱有多大意义呢?不爱又少了什么呢?无非如此。”③他们之间纯洁的爱情也就结束了。当星子说出粞实际上是谁也不爱,“他爱的只是他自己。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时候,一对曾经拥抱过理想和梦幻的恋人也就最终完成了自身的性格塑造,关键的是他们并非只是环境的产物,而是在自身被改变后马上又参与到对他人的改变过程中去。星子说得对,粞的死是他活着的最好的形式,否则,曾经在他爸妈身上演出的悲剧同样会在他身上重演。

沉重的大地将人紧紧抓牢,可是人自身却总有飞翔的欲望。对于美好与幸福的向往在方方塑造出来的人物身上永远是一个解不开的结。在受到物质与环境等种种条件限制的情况下,这种追求往往就以扭曲的形式表现出来,当正常的渠道不能够直接得到美好的事物时,人就会通过种种非正常的甚至罪恶的方式来取得。方方并未将其创作中表现出来的罪恶世界之根源设定为人性本原,恰恰相反地是将其作为人性善被扭曲的历程给予细致叙述的。压抑带来了残酷,在束缚与反束缚的过程中,生命挣扎的努力也就豁然显现在读者面前。在种种带着血污的场景里,方方让我们嗅到了另一种人性的可能,洋溢着追求自我与圆满的努力,期待像太阳一般灿烂人生的愿望。逼迫性的人性残酷的设定使我们感受到作家对人性美好与圆满所怀抱的希望,也正是这种潜在的内心的欲求使其创作出了《水随天去》和《有爱无爱都刻骨铭心》等那样富有温馨和浪漫色彩的小说。这里所说的温馨与浪漫,并不是说那种廉价的大团圆式的结局故事,而是说在这些作品中主人公的身上,作家都寄托了某种纯情性的东西,尽管这种追求总是在现实面前碰壁,经受难言的苦楚,但付出并没有像通俗故事叙述的那样实现自身的梦想,即便是欲望得到某种程度的实现,也都表现为异化加扭曲。

《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中的主人公黄苏子就是这样一个被毁灭的人物形象。在中学里她拒绝了许红兵的追求,仿佛为黄苏子日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其实不然。大学之前的黄苏子还没有个人欲望的强烈需要,只有在进入大学以及工作之后,在周围人的比较之下,她的欲望才显得有些急不可待。冰冷的个性,“僵尸佳丽”的外号使她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朋友。许红兵的诱骗只是一个黄苏子渴望已久的欲望的宣泄口,是她走向彻底放纵的第一个台阶。她的悲剧似乎来自性格中总是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早已使她的心灵变得难以像其他人那样处理人际关系,性格方面的缺陷只是悲剧产生的一个原因,而且这所谓的带着缺陷的性格是社会赋予,并在黄苏子那里得到比较好的体现的一副面具,实际上黄苏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僵尸佳丽”,她内心对于爱的欲望比普通人更强烈。但是在已经形成的社会面具和人性本能真正的需要之间,在黄苏子身上已经被割裂了,她自己找不到适当的消弭的途径,而周围的人也并不希望她改变。当被压抑的本能欲望一经触动,再也不能保持平静的状态时,她就只能以分裂的形式出现在生活的舞台上。白天黄苏子是公司的经理助理,为社会普通人艳羡的白领阶层,晚上就成了琵琶坊里的妓女虞兮。

在完成自身双重角色的转型后,黄苏子对人的一番感叹,为自己的行为做了最好的辩护。“只因为虚荣和矫情,他总是只去照应生命中的某一个层面,做自己这一层面的奴隶,活成一个平面的人。他们从不愿分裂自己,不敢让自己每一个不同质地的层面独立起来,不敢活成一个立体,让每一个面都放射出活力的光芒。所以,人是那么的单调和呆板,思维狭隘,行为机械,把依附于人肉体上的本该活泼泼的生命,弄得好像腌过一样。所有光彩夺目、魅力四射的成分,经此腌制,都变得酸腐。黄苏子因为被腌过,深知被腌的痛苦,所以她要完成对自己的分裂。让生命更加本真而且立体。”在社会道德的层面上,或许黄苏子又要被人骂为放荡堕落,在个人的完成性上,她也是以分裂的形式完成的自我,由于环境的逼迫与个人的局限,使她失去了实现自身圆融浑一的可能。

在残酷的背后隐藏的是作家悲天悯人的情怀,终有一日这种温情要挣脱沉重的大地的束缚,以另种面貌实现自己的心灵之旅。《水随天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作家心中美好的意愿之集中的显现,她将所有美好的祝愿都放在了水下对天美的情谊上。《水随天去》里塑造出来的主人公水下,是作家创造出来的执著纯情的人物形象,他就像一个小天使,在阴霾密布的天空里射来一缕灿烂的阳光。就像雨果笔下的卡希莫多爱着艾斯美拉达一样,水下爱恋着天美。幸运的是八岁的水下在随舅母参加天美的婚礼时就吻过她,这一吻从此就像大树扎根似的埋下了十年后萌发的情爱种子,使水下再也无法忘记美丽的天美,这成为两人情感发展的依托,作为铺垫还极大地冲淡了日后两人相处时的肉欲气息,而将“情”的深厚与纯洁充分突显出来。水属于大地却又离不开天,不管是奔腾的激流,还是波涛汹涌的大海,都会化作白云朵朵,依偎在蓝天的情怀;当然白云最终还会化作雨水回到大地。水天交接,起着沟通天与地的中间桥梁作用。水天本来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天与地,其和谐来自于对立,没有了对方的存在,另一方也就失去了现在所具有的意义。小说《水随天去》的题目本身既蕴含着男女主人公名字——水下和天美,又体现出作家进入人性矛盾状态的深刻思索,而这思索在我看来不是一念之觉,而是从作家以前的创作中自然而然地发展延续的结果。在《水随天去》这篇小说里,天、地与水三者当中,出现了水与天,而没有出现大地。将天地水与方方的文学世界对照看,似乎可将以《风景》为代表的系列创作表现的内容视为地,是藏污纳垢的充满粗犷暴力和残忍的民间世界;而《水随天去》代表的则是天,表现的是人性中理想的光辉照耀的美好领域。对于一个完整的世界来说,天地与水都是不可或缺的要素,对于一个优秀的作家创作的完整的文学世界来说,要使其具有人文灵性,也需要某种平衡的力量,这是来自人性深处的要求。陀斯妥耶夫斯基创作的以《卡拉马佐夫兄弟》为代表的系列小说,用鲁迅的话讲就是:不但要拷问人性的罪恶,还要更进一步拷问出底下蕴藏着的洁白。污浊混沌的罪恶世界并不是作家留恋之地,在那罪恶的世界中,作家总能让人看到一个纯洁似天使般的人物形象。所以在《安娜·卡列尼娜》中出现了列文的形象,而《卡拉马佐夫兄弟》中则有阿辽沙的形象;同样,在其他作家的笔下,我们也能够看到纯洁无辜的形象被安置在卑鄙肮脏的世界中,与那些双手沾满鲜血的人物并存,《哈姆雷特》中的奥菲莉娅,《悲惨世界》中的丑人卡希莫多,都是这样的人物形象。在中外文学的碰撞中成长起来的中国现当代文学,也不乏此类人物形象的塑造。鲁迅揭示人性的脆弱和愚昧,批判国民劣根性的同时,也写出了他对笔下人物如阿Q怀抱的温情,更有对农村少年美好的天性的欣赏,而这些天性淳朴的孩童其实也就成了鲁迅文学世界平衡自身的必要一极。除了序幕和尾声,曹禺在《雷雨》中还创造出了周冲这一安琪儿式的人物,来使那罪恶的世界得到某种深层次里的平衡。强烈的憎恨本来根源于深切的爱。与其他人物形象的塑造相比,这些天性纯洁的人物在性格的塑造上并不圆满深刻,但是却犹如一道耀眼的闪电穿过夜空,更照见了人性阴暗的角落,同时也冲淡了由罪恶与污秽带来的黯淡色彩,让人从魔鬼的手中看到拯救的希望与可能。

注释:

①朱寨、张炯:《当代文学新潮》P112,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12月版。

②③方方:《桃花灿烂》,《方方文集》之《埋伏》P220、P279,江苏文艺出版社1995年12月第1版。

责任编辑 尔 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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