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微型小说

顾建新

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微型小说第五届年会，新朋老友欢聚一堂，是一件令人十分高兴的事。两年前，在江西举行的第四届年会上，我曾提出，全国的年会最好一至两年能开一次，大家聚一聚，互相鼓舞，互相交流，提出并研讨一些当前微型小说发展的方向性问题，这对把中国微型小说的水平提升到一个更高层次，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我因长期从事本科生和研究生的教学工作，与在座的刊物编辑及从事创作的各位作家相比，不处于中心位置，因此，提出的意见很可能不符合实际的情况，甚至有些偏颇，但我经常收到许多作家、作者邮来的书籍、小说，希望我给予评点、推荐，我又参加了２００３年微型小说的评选工作，参加了相约的一些小说集的评点工作，由此，对当前微型小说的状况，有一定的了解，并有一些思考。愿在这个会议上提出来，求教于各位方家。

我认为，我们当前的微型小说创作，处于平台期，还达不到上升期的程度。对我们的创作，我长期以来，一直有一种忧患意识。我们当前的小说，数量是很多的，许多年轻的作者创作的积极性也很高，但是，具有广泛影响的精品不多，能引起震动和流传的作品不多，一些很有成就和影响的作家，近年的作品质量上有所下降。如何进一步提高我们的创作水平，我有两个方面的建议：第一是需要用更大的力气来深入生活。现在，我们小说的题材基本是三大块：一是反映农村生活；二是反映都市生活；三是反腐倡廉。首先，对于农民的生存状态，如果我们不能真正地深入到他们中间，对他们所受痛苦有切肤的体验，写出的作品就只能给人以隔靴搔痒之感（中国的“三农”问题，农民的权益问题，农村基层干部的腐败问题，实际要比我们想象严重得多）。其次，都市生活的小说，都集中在爱情、包二奶等方面，对我们因转型带来的政治、社会、道德、精神、文化等方面的变化和存在的深层危机，对于人性、人权、人品、人性等存在的诸多问题，我们未能全面了解和深入思考，使我们的作品存在题材狭隘和思想肤浅的不足（我们当前物质生活是极大丰富了，但高尚精神的极度匮乏，思想的迷乱，道德的沦丧，人心的浮躁，优良传统的丧失，人与人之间的隔膜和情感的冷落，一切以金钱和物质作为衡量是非的心态与做事的出发点，已经成为严峻的社会问题，成为社会前进的严重阻碍。我们曾经反对和批判的东西，现在不仅没有消灭，反而扩大和发展了。青年人的观念与老一代产生了极大的距离。总之，有诸多问题，都有赖我们去思考、去揭发，而我们现在的小说，仅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里。实际上，我们有很大的写作空间）。再次，反腐倡廉的作品，仅停留在揭露、讽刺的浅层面，对造成腐败的社会根源，对腐败者思想深层的挖掘不够，因此缺乏震撼人心的力作。由于生活体验不足、生活素材缺乏，有的作品便以道听途说的材料进行创作，使作品十分苍白；有的作品把全部气力放在技巧运用上，以为妙笔生花就可以掩盖生活经验的不足。有的作品，以可笑（谈不到幽默的高度）为出发点，作为创作的终极目标，等等。这些，都使平庸的作品大量涌现。打开刊物，我们看到的是不少小笑话、小误会、小故事类的作品，既没有浓厚的生活气息，也难引发人的思考。因此，读后，很快就淡忘了。我们的读者阅读微型小说，固然有放松神经、消遣、娱乐的目的，但是，他们也需要从中受到启发和教益。他们尤其欢迎和期待震撼社会、震撼心灵、扭转社会风气的好作品。当然，这些问题有复杂的社会背景：国家由计划经济转入市场经济后，由于不再作为阶级斗争的工具，而丧失了中心地位，逐渐走向边缘化，为了解决生存危机，文学创作就出现了商品化、媚俗化，有的作家就成了谁有钱就嫁给谁的美眉。这不能不对我们微型小说的创作产生冲击和影响。但是，我觉得，中国的广大读者自有他的看法，我们也应该有我们的底线，有我们自己的原则。如果中国的微型小说都是一些小把戏类的作品，引不起整个社会的关注，引不起广大读者的强烈震撼，微型小说就永远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提高不了档次。我们就只能在我们自己的圈子里自吹自擂，而别人则一笑了之，我们就永远不能在中国作家协会里有立足之地，不能让大众承认我们和其它小说家族的平等地位，承认微型小说的重要性与价值。那将是我们全体微型小说人的一个悲剧。为此，我觉得在座的都要有一个清醒的头脑，要清楚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要有沉重的使命感！

第二，我们的小说创作需要有一个打破常规、大胆变革的观念和举措，需要进一步发挥想像力。这也是长期存在的阻碍小说水准提升的问题。我们的许多刊物主编为此做了极大的努力，希望打破这个状况，而我们的不少小说尚处于创作的“初级阶段”，即满足如何把叙述的故事编得圆满，编得吸引人，仅此而已。微型小说如果仅停留在故事的层面，没有大胆的想象、夸张、推理等，就不能引起读者的回味，就不能上升到艺术品的高度。随着阅读的结束，小说的生命也就完结了。我建议大家好好读读《聊斋志异》，一定有很大的启发。我们的作家谢志强、张记书、滕刚、蔡楠近年都做了有益的探索，我在一些杂志上也做了介绍，不再赘述。说了这么多，很可能是“门外文谈”，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最后，祝大家身体健康，创作出更多有益于社会、有益于人民的好作品。

本文系作者在第五届全国微型小说年会上的发言稿，略有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