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脱援藏人

尕玛多吉　张爱林

“人生有许多选择，但要我重新选择，我仍然会选择到墨脱工作，与那里一万多藏、门巴等民族人民一起建设美丽的家园，这是我无悔的人生选择。”当杜鹃花开满雅鲁藏布江两岸的崇山峻岭之间，第三批广东援藏干部、墨脱县委书记陈观如圆满完成援藏任务，回望墨脱，今年50岁的他深情坦言。

“为国效忠是我今生最大的愿望”

陈观如原是广东湛江市坡头区的一位干部，善于在改革大潮的浪尖上踏浪的他，从未将自己的人生与雪域高原联系在一起，更没有想到会走进全国目前惟一不通公路、被称为“高原孤岛”的墨脱县工作。但在国家发出支援西藏的号召后，使命感和责任感使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了赴藏工作的决定。

古人云“五十而知天命”，而陈观如在临近“知天命”之年，毅然放弃广东舒适安逸的生活，别妻离子，从改革开放的前沿，来到我国市场经济发展的末稍——墨脱。他说：“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我的‘天命就是不遗余力地为党和人民奉献。”

2002年6月底的一天，市委组织部通知陈观如前去谈话，内容是市委决定选派一名优秀干部支援西藏建设，他是符合选派条件的人选之一，想听听他的意见。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陈观如首先意识到，援藏工作是国家的一项政治任务，西藏的发展、稳定，事关全国的发展、稳定，援藏就是要讲大局。他当即表态：“作为一名有着近30年党龄的共产党员，只要组织需要，我就去援藏，并且将最大限度地做出自己的贡献。”之后，他又详细汇报了自己的健康状况，请组织上放心。

回家的路上，陈观如想到了即将大学毕业的女儿工作还未落实，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全家顶梁柱的他又要远赴西藏，这该如何是好？又如何向妻子解释突如其来的工作变动和自己的决定？当他回到家忐忑不安地把这一切告诉妻子后，妻子沉默了，想起多少年来两人因丈夫工作关系聚少离多，自己几乎是一人拉扯着孩子长大成人直到上大学，近几年好不容易像普通夫妇一样过上了正常生活，孩子也快毕业了，正是安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年近半百的丈夫却又要奔赴万里之遥的西藏工作，一时酸甜苦辣齐涌心头，不禁潸然泪下。陈观如心里掠过一丝愧疚之情，但使命感使他抑制住复杂的亲情，说：“妻啊，你最了解我，我从上小学到读大学，从参加工作到担任部门领导，哪一步离得开国家的培养，为党尽责、为国效忠是我今生最大的愿望。”思虑万千，难舍归难舍，深明大义的妻子明白援藏工作的重大意义，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握着丈夫的手说：“老头子，你是我的人，但更是国家的人，我决不拉你的后腿。”妻子的一番话，使以“硬汉”著称的陈观如一时热泪盈眶，感激万分。

体检后，市委最后决定选派陈观如援藏，时间为两年。

从组织上找他谈话，到7月3日进藏，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做出的选择，却使陈观如今生与西藏、与墨脱结下了不了情。

雷厉风行 两进墨脱

“墨脱无论有多遥远，道路无论有多艰险，我都要把国家对西藏各族群众的关怀带到那里，与当地百姓携手共建，早日使墨脱实现现代化。”

陈观如是第一批进墨脱的援藏干部。林芝地委、行署考虑到墨脱至今不通公路，路途艰险万分，陈观如又是广东省援藏干部中年纪最大的一位，想让他在墨脱县驻林芝地区首府八一镇办事处办公，而不必亲往。他却说：“靠遥控指挥搞建设，无异于盲人摸象、纸上谈兵。墨脱无论有多遥远，道路无论有多艰险，我都要把祖国的关怀带到那里，与当地百姓一同加快墨脱的现代化进程。”

尽管事先有充分的思想准备，陈观如第一次进入墨脱之艰难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因为墨脱对他来说仅仅是一个地理名词。

当地群众概括进入墨脱的路有四个特点——摸、爬、滚、打。

在徒步穿越了两天的原始森林后，来到有着“老虎嘴”之称200多米长的悬崖峭壁，只能摸着悬崖上凸出的石头前行，身下是万丈深渊，过了“老虎嘴”要爬过一段又一段的泥石流区域，然后翻越海拔5300多米常年积雪结冰的多雄拉山，一不留神就会滚下山去，最后是经过蚂蟥区，不管遮得多严实，蚂蟥还是能吸附在人体上，这时就要不停地打掉它。137公里的路程走了4天整!陈观如已经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当终于到达县城，看到全县群众夹道欢迎他们4名援藏干部时，陈观如连挥手致意的力气都没有了，惟一的想法是好好睡上几天。

但当陈观如看到墨脱县城竟比不上广东省的一个乡村，群众依然十分贫困，顿时感到肩上的担子异常沉重。如何尽快了解墨脱县情、有针对性地制定援藏规划、提出县域经济发展思路、尽快改变贫穷落后面貌等问题使他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他就召集干部开会，了解基本情况，第三天，便率工作组骑着马下乡调研去了。

墨脱县位于西藏东南部中印边境地区，属亚热带气候，全县辖7个乡、1个镇，共有60个行政村，这些乡村分布在沟壑之间，70％以上的乡村道路完全靠步行，从县城距离最远的乡来回要一个多月的时间。陈观如在完成了３个乡１个村的调研后，回到县城，与县里领导班子共同制定了支援墨脱的具体方案。带着这套方案，他和福建援藏干部任洪杰走出墨脱，各自向省里作了汇报，争取到了第一笔援藏资金。

考虑到援藏时间紧、任务重，当地情况特殊——当年10月份大雪封山阻路，来年1月开山后才能运送物资，4月份进入雨季，施工期仅有3个月的现实，在落实援藏资金项目后他又迅速赶回西藏，第二次徒步进入墨脱。

抢时间 创八个第一

墨脱县的干部群众说：“陈书记不善言谈，但他谈的最多的是墨脱的发展；陈书记对自己很节约、甚至十分吝啬，但面对贫困户他总是倾其所有。”正是心系发展、心系群众，才能以一颗真心换来万众一心，在短时间内创造墨脱历史上的“八个”第一。

由于不通公路，墨脱县的基础设施建设十分滞后。县城机关单位房屋全是用木板和铁皮搭建，消防设施缺乏，时常发生火灾；县城没有一条油路，没有排水设施，下雨天人们青一色穿雨靴；街道上没有路灯，夜晚行人用手电筒照明；没有集贸市场，城镇居民过的也是自给自足的生活。

陈观如意识到，抓好全县的工作首先必需改变县城旧貌，振奋干部群众的精神，增强他们建设墨脱的信心，因此他特地将县城建设作为一个重点，并且亲自抓。

往墨脱调运物资是一项困难的工作。在9月份大雪封山前，必须提前将物资从波密县运至墨脱县80K中转站，而其中很长一段路全靠人背畜驮。2003年元旦节刚过，陈观如就开始组织人员打通县里到80K被阻的道路，安排车辆抓紧运输物资，在县城到80K仅60公里的道路上，塌方、泥石流多达69处，运输车队基本是一面修路，一面抢运物资。费尽周折，终于将6000吨物资运抵县城。

物资齐备后，陈观如除了在县委处理日常公务，就铆在工地指挥建设。

墨脱气候潮湿、闷热，加之日夜工作操劳，项目建设实施一个多月后，陈观如患上了虹膜结膜炎，眼皮肿得有乒乓球大小，但县里的医疗条件有限，他在县医院输了一个多月的液，用遍了眼药膏和眼药水均不见效。每到夜晚，陈观如就靠吃几片安眠药才能休息。时至全县人大和政协换届会议即将召开，陈观如强忍病痛，一面继续监督项目建设，一面精心安排县“两会”召开的各项筹备工作。

县里的干部群众得知陈书记带病坚持工作，无不为之感动，纷纷把自家的猪肉、鸭、鸡蛋送给书记，群众为他想了各种偏方，如用牛奶、仙人掌汁洗眼，有的还从附近山上取来被称为“神水”的清泉水为他敷眼，而更多的干部则是主动为他分担工作。

就这样，陈观如以一颗真心换来了全县干部职工的万众一心。项目建设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进展顺利。当年4月，墨脱县历史上的第一座标准化小学教学楼、第一座门诊楼、第一个农贸市场、第一条水泥路、第一座广场等“八个”第一相继建成。

“早日使墨脱实现现代化”

县城面貌得到较大程度的改观，但陈观如并没有因此感到丝毫轻松。如何加快全县发展，改善当地群众的生产、生活条件成了陈观如思考最多的问题。

墨脱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有丰富的野生动植物资源，素有“绿色基因库”和“自然博物馆”的美誉，境内有三大世界顶级自然景观——雅鲁藏布大峡谷、雅鲁藏布江大拐弯和南迦巴瓦峰。根据调研，陈观如认识到全县的经济必需围绕可持续性发展战略，依托丰富的自然资源大力发展旅游业。同时，他还发现墨脱县的自然气候与湛江市十分相似，通过湛江市的支援，在墨脱发展热带水果经济会有很大的优势，一旦公路修通，墨脱县完全可以建设成为西藏、甚至全国的热带水果基地。这一思路经过县里的认真研究讨论后，被确定为全县今后的主要发展思路，并开始着手实施。

在陈观如的努力下，湛江市农业部门无偿提供了15种热带水果树苗，运进墨脱并种植成功，为将来大规模种植、形成产业奠定了基础。

700个日日夜夜转眼逝去，陈观如恨不能将一天当作两天用。与他有同感的墨脱干部群众说：“在与陈书记相处的这短短两年中，我们认识了一位优秀的共产党员，我们看到了墨脱美好的未来。”

在墨脱工作的两年中，陈观如两次春节都是与当地的干部群众一起度过的。逢节假日，他走到群众中间借此机会做社会调查，看到一些生活十分困苦的群众，他还自己掏腰包。陈观如说：“在藏工作时间短，我就是想尽量为老百姓多做一些实事。”

与陈观如共同工作的常务副县长成燕说，不论何时何地，陈书记想的最多的就是县里的工作。2003年6月，陈书记第二次回广东汇报工作，正好县里组织去广东的参观团也到了湛江，陈书记听说后安排他们参观“小康村”、经济林基地等，几乎是马不停蹄。

不知不觉中，两年的援藏工作结束了。送别的场面十分感人。

这一天，县城里机关、学校、部队、个体商户等所有的人自发地汇聚到惟一的水泥路面的大街上，为陈观如献上送别的哈达，众人无不以泪洗面。县政协50多岁的副主席益西平措拉着陈观如的手独自将他送到距县城十多公里的地方，一路上益西平措不言不语，但泪水却始终没有停止流淌。告别的时候，益西平措用门巴语说了惟一的一句话：“陈书记，希望你能再回到墨脱。”

对于陈观如，这一刻又何尝不是难舍难分。他说：“我这一生最难忘的有两件事，结束援藏工作，墨脱全城空巷为我们送别，就是其中之一。我永远不会忘记墨脱人民的情谊。”

两年来，在陈观如的积极组织实施下，广东、福建两省共落实支援墨脱资金1600多万元。一个为民办实事的人，人民自然会记住他，但陈观如却并不为此感到骄傲。他说：“在墨脱工作的这两年是我这一生过得最充实、最有价值、也是最光荣的两年，我始终认为只有为人民不断地办好事、办实事，才能真正实现我的人生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