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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燕子崖

2004-09-22高林瑜

慈善 2004年4期
关键词:马灯天黑山头

高林瑜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

那时我上高中,每周回家都要过一个叫燕子崖的山头。以往我都会趁天黑前赶过去,而那天还未到山下,天却黑了。雪下得很紧,望着眼前黑魆魆如卧虎一般的山头,心里不由得毛骨悚然。

我大着胆子朝前急急地走着,耳边只有雪沙沙的落地声。在坡上拐过一个弯,突然,我看见左边的林子里有间草屋,一缕昏黄的灯光从窗口漫过来。我知道这是看林老头的屋子。我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向小屋走去,也许他会借给我一个照亮的东西。我敲了几下门,没人答应,便推开了门。屋子很小,一根黑乎乎的柱子斜斜地挂着一盏马灯,火焰一晃一晃,冷森森地照着。看林老头到哪儿去了?我不想再耽搁时间,就回头又上了坡。

终于快到山顶,要过崖口了,我不停地给自己壮着胆。我小跑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一支什么歌,只管往前赶。这时黑黑的崖口直立在我的眼前。我的心直颤,那个转口又窄又滑。我不再去想,鼓足了勇气,那段不好走的路,我最终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黑娃——黑娃——”这时,远远地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呼唤声。前面的山道上,闪着马灯的亮光。我一怔,哦,父亲!他怎么来了?父亲的喊声在山野里回荡着。“爹——”我哽咽地回应着,在这片白茫茫的山野里,此刻回响着我和父亲互相应答的声音——父亲一瘸一瘸地向前挪着,我跑到了他跟前他才停住了脚步。

父亲说:“天刚落雪,我就往这儿赶。”哦,路这么滑,这十三四里的山路,拄着拐是咋走的?父亲满身是雪,我赶紧扶住父亲颤悠悠的身子。那一刻我似乎不是在搀扶父亲,而分明是父亲用他的双手和所有的温暖在搀扶着我。我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父亲却仍笑着:“是不是那个看林子的老头送你过这崖口呀?我老远就看到那崖口上他亮着灯!”我一愣,顺着父亲手指的地方回头一望。那崖口上真的有一盏灯,亮堂堂的。“那是关老头提的马灯。”父亲说,“他见有人天黑了过崖口,都会送的。”我不禁一阵疑惑。他怎么知道我过崖口?然而那灯光,真的在崖口上亮着……

后来,我碰到了那个看林人,说起了那晚的事。“小伙,你跑山路比我还快。我在远处看见你上坡了,等我提了灯想送送你,你已上了崖口!”他憨憨一笑,“胆大,这么黑的天,还敢过燕子崖……”那微笑的脸,我永远记着,因为他的容颜和我的父亲一样苍老,一样厚道。

二十年过去了,这位看林人早已在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但每当我想起燕子崖,便会想起那个风雪之夜那两盏在暗夜里燃着的灯火——一盏在我的前面,驱散了黑暗;一盏在我的身后,用一种无言的方式,照亮了我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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