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橛子的内心独白
2004-08-18潘采夫
潘采夫
我是一根马路橛子,不不,其实我是一个交警,那是小杂碎们给我起的外号,但我承认这个比喻很天才,每天在路口站桩蹲马步,确实像一根埋在地里的橛子。前几日听到一个好消息,大连市颁布了决定,那里交警不用再给领导的车敬礼了,而且警车政府车违章也得罚款了!消息一出,报纸上无知小儿们一片欢呼,奔走相告,以为橛子们的春天来了。
真不知道你们在那傻乐呵什么,看见我们橛子兄弟有谁高兴了吗?“不用给领导敬礼”,不就像从前皇上说了一句“爱卿免礼平身”,那还是皇上的打工仔,至于激动得鼻涕四溅?说警车闯红灯要罚双倍,就更没谱了,你想想看,我能罚我们局长吗?你想让我到再就业中心做交通协管啊,再说了,人家说正执行任务,让歹徒跑了谁负责,我还不是麻爪放行嘛。所以说呢,警车过的时候,该敬礼的时候还得敬,这样领导对咱印象好啊,看小伙子多懂礼貌,有眼色,知道领导坐哪个车;警察闯红灯的时候,能放一定要放,宁可错放一千,不可错抓一个,也许那一个就能决定一根橛子的命运啊。
别急别急,我就知道你们得骂我,骂我变色龙,马屁虫,我都愉快地承认了。小说《变色龙》看过吧,狗咬了人,警察要抓走,有人说可能是将军家的,又说不是,搞得俄国警察一会抓一会放的,最后将军家的厨子把狗领走了。你们都觉得可笑都骂那个警察是吧,可我看了哭得差点背过气去,这也是小人物的悲惨命运啊,而且这完全就是在描画可怜的兄弟我。马路上车就是人家里的狗,而且车比狗更仗人势。马路上的一景你们经常看到吧,我逮着一违章的,人家司机马上掏出大哥大,干吗?搬兵找人,找到同是交警的,我就咬住牙不放,找到一个队的兄弟,我再豁出脸面顶住,但是人家啪又把电话打到队长局长那里,你说你放不放?局长会在电话里表扬你几句,但我要真不放那后果就自负了。于是我只好这么抓了放,像不像那俄国警察,伤自尊呐。
那还是打电话搬兵的呢,还给你句话,有的人家不打电话,车牌在那挂着呢,甲A的是哪的?甲A02是哪的?京A800是哪的?京0A是哪的?四个6是谁的熑绻黑龙江那妇女知道6666的宝马是谁的车,哪里会搭上一条命牐埃埃钡剑埃埃彩撬的?这些我总得知道吧,这是有深刻教训的,我生瓜蛋子刚上岗那会儿,啪给人家拦住了,人家把钥匙往你手里一撂,说首长很忙,让你们队长亲自把钥匙送回去,这钥匙就像个小地雷,你说吓人不?队长剜我那一眼至今都忘不掉,谁好意思总给队长惹麻烦?知道某某局吗?人家专门有一个交通处,就是专门帮那些车铲麻烦的,谁一扣他们车人家处长就拍桌子,咱是政府的打工仔,跟政府别这劲干吗。
有这么多车不能扣不能罚,但是我们还有罚款任务,所以只好拿便宜车、出租车、货车开刀,所以在老百姓那落了个欺软怕硬的名声,得了个马路橛子的外号,丢失了民心。这也是小人物的悲哀,我们橛子打交道的是车,其实面对的是车后面的人,是人后面的权;只要有特权存在,就会有享受特权的人,更会有横冲直撞的车,这简直是一定的。那什么时候才能不怕他们呢?我也不知道,得等到这个社会不讲人情和权力的时候吧。
所以啊,管你叫我老油条也好,马路橛子也好,反正俺局长的车过的时候,我还会自觉地举起手来,献上敬礼,用坚毅的目光望着首长,像电影里面战士那样说:“请首长放心,人在阵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