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视不光彩的历史

程绮瑾

清华附近的盒子咖啡馆最近举办了“巴西电影周”的活动，由一位巴西友人挑选了这两年比较优秀的几部巴西电影来放，其中压轴的是根据1992年巴西监狱暴动事件改编的电影《卡兰迪鲁》。

卡兰迪鲁是位于巴西圣保罗市的一座监狱，建于1956年，曾是巴西乃至拉美最大的监狱。至今人们提到卡兰迪鲁的时候总是喜欢用“臭名昭著”这个词，因为这座监狱自从投入使用以来便以人满为患、管理混乱、条件恶劣而闻名。1992年监狱内的犯人发生严重暴乱，狱警在平息暴乱过程中打死111名(影片中提供的数据为112名)犯人，警察却无一人受伤。

此事件震惊世界，并引起巴西国内和国际人权组织的强烈抗议。此后监狱的管理有所改善，但是越狱和骚乱事件仍然频繁发生。2002年9月，卡兰迪鲁终于关闭，犯人被转移到其它新建监狱。

影片根据一位曾经在卡兰迪鲁进行艾滋病预防工作的医生的回忆录改编而成，也努力保持与医生看X光片一样客观、中立、冷静的态度。于是我们看到了一个现实得有些超现实色彩的卡兰迪鲁。这里有你无法想象的拥挤、破败，也有你无法想象的丰富多彩。楼道里的阴暗、污秽与一个个房间里鲜艳夸张的色彩、装饰形成鲜明对比。如果忘却监狱周围全副武装的警察，监狱内部几乎是囚犯们的小社区。除了那些单独关押的重刑犯，一般的囚犯可以自由组成室友，自由行动。特别是当探监日的时候，监狱的天井就仿佛一个贫民区的小广场，虽然脏乱，但是也其乐融融，俨然一幅地狱天堂的群像。

但是地狱终究是地狱，潜伏的危机终于会爆发。从一桩谋杀到一起群殴，欢喜的人兀自还在欢喜地举行足球比赛，不堪忍受的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点燃了导火索。当警报拉响，那些仿佛早已不存在的警察一下子就涌出来，骑着马，牵着狗，端着枪。当监狱长说服囚犯们放下武器，举起白旗之后，一场大屠杀开始了。再凶悍的囚犯这时也都不过是任由宰割的羔羊。之前黑暗浑浊的颜色、鲜艳怪异的颜色，到这里都被一种颜色覆盖——猩红的血色。

影片的结尾是一组极富意含的镜头：血流成河，沿着台阶淌下；然后一股肥皂水来势更猛，冲刷了血迹；最后镜头回到监狱外，这是2002年卡兰迪鲁被爆破的现场实况，随着几声巨响，这座“臭名昭著”的建筑成为一片废墟。

然而有很多事情是不可以如此被掩埋的，即便是已成为历史的东西。导演海科特·巴班克2003年推出这部影片后，巴西文化部还将影片选为本国影片代表去参加奥斯卡角逐，他们对不光彩历史的正视，是对他人，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