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穿新装

孟宪强

１８３７年，安徒生发表童话《皇帝的新装》：赤身裸体的皇帝自以为穿着世界上最华丽的衣服，正当他得意洋洋时，真话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尊敬的皇上，你其实什么也没穿呀！”时间过去一百多年，我们猛然发现，其实类似的童话正在你我身边的现实中上演。

２００３年春节刚过，一部《中国农民调查》在中国文坛掀起波澜。对于媒体炒作以及畅销书已经麻木至极的公众，对这本书却纷纷投去了思考的目光。的确，在文学快餐化的今天，许多人为了功利而不择手段。《丰乳肥臀》、《拯救乳房》只不过是一种变相的色情促销；更有一些美女作家、美男作家标榜自己“用身体写作”从而博取名声和利益。然而今天，我们庆幸地看到，陈桂棣、春桃夫妇的《中国农民调查》终于为文学做了最为纯正的注解，也为文学创作划出了道德与人性的基本底线。

面对诸多幕后禁区、社会顽疾，陈桂棣、春桃夫妇犹豫过，迷茫过，胆怯过，但他们没有回避。“我们本来就是农民的后代，并且都在农村度过无邪的童年岁月，今天，当我们奔走在已经变得陌生的田野，内心的冲动几乎要溢出满眼的泪水……但是，当我们拿出了今天作家已经少有的热情和冷静，走近中国农民时，我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隐痛”。熟悉和陌生交织，爱戴与心痛混杂，软弱和刚强互现，这对作家夫妇毅然抛下了刚出生几个月的孩子，不惜耗尽几乎所有积蓄，铺地毯式地跑遍了安徽五十多个县市的广大农村，最终完成了震动中国社会的《中国农民调查》。他们的作品没有田园牧歌式的文学色彩和男欢女爱式的浪漫气息，就像孩子说出皇帝没穿新装一样，简单而真实。但置身一个官官相护、趋炎附势、明哲保身的环境中，这又需要怎样的勇气和风骨？

此时此刻，我还记起另外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刘姝威，用一篇６００字的文章粉碎了蓝田神话的女研究员；一个是李昌平，以“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为内容给总理写信，从而招来报复不得不远走他乡漂泊江湖的乡党委书记。尽管丑陋的现实被掩盖在一层窗户纸下，然而生活中总有一些坚守良知坚信正义的人，连这一层窗户纸也要坚决捅破。刘姝威、李昌平，还有今天的陈桂棣、春桃夫妇，正是这样的人，他们才是当代中国的脊梁。在《中国农民调查》中，所涉及的人物上至中央领导、省市地方官员，下至农村基层干部、广大农民，绝大多数都点了真名实姓。在这白纸黑字的背后，我们分明看到了作者无所畏惧的勇气。正如一位学者所言：“中国不缺少有智慧者，也不缺少勇敢者，但缺少智慧和勇敢双全者。”

安徒生童话中，我们不知道那个孩子的最终命运。但我希望，对于现实中这些敢于说真话的“孩子”，社会和公众能够给予他们更多一些保护。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保护他们，正是保护了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