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最惠国待遇”（上）

丁孝文

美国对华最惠国待遇(后改称“正常贸易关系”)问题，从1989年开始，每年都要对中美关系形成严重干扰，困挠两国关系10余年。2000年，国会审议给予中国永久正常贸易关系法案，住美国朝野引起激烈辩论。10月10日，克林顿总统签署了国会通过的给予中国永久正常贸易关系(PNTR)法案，中国将在加入世贸组织后得到美国的PNTR，消除了中美关系中的一大“定时炸弹”。

“最惠国待遇”不是恩赐

最惠国待遇是国际贸易中的通行做法，是指一国将给予其他国家的优惠待遇自动给予另一个国家。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之间都相互给予对方最惠国待遇。

但根据美国《1974贸易法》第401条的规定，中国等“非市场经济国家”不能自动得到美国的最惠国待遇。总统需要每年向国会提出给予的决定，国会也可推翻总统的决定。

1989年以前，总统每年关于继续给予中国最惠国待遇的决定总是“来也悄悄，去也悄悄”。但北京政治风波后，少数在美国的“中国异见人士”与一些国会议员发现，取消对华最惠国待遇可以成为遏制、敲打中国的一张牌。从1989年起，总统提出延长一年后，国会均有议员提出取消最惠国待遇的议案，1991年和1992年，围绕最惠国待遇的斗争十分激烈，迫使老布什总统三次行使否决权。此后，支持给予最惠国待遇的议员逐渐增多，围绕最惠国待遇的较量出现“有惊无险”的局面，演变成美国反华、亲台势力的年度“政治表演”，但对中美关系仍构成很大牵制。1999年，国会通过立法，将“最惠国待遇”更名为“正常贸易关系”。

1999年11月15日，中美两国政府在北京就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双边协议达成一致，消除了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最大障碍，进程大大加快。根据世贸组织规定，中国加入后，美国必须给予中国五条件的最惠国待遇(即PNTR)，方能获得中国入世带来的好处。2000年国会复会不久，克林顿即提出给予中国PNTR的立法建议，参、众两院也先后提出相关议案，供议员审议。一场震撼全美的激烈的政治较量开始了。

克林顿全力以赴

克林顿两度出任美国总统，由于受共和党控制的国会的掣肘，加上自己不争气丑闻缠身，在任的最后一年已难以大展宏图，惟独在PNTR问题上，有可能“再立新功”。中国入世谈判谈了14年，最大的障碍在美国，如果在他的任上解决了，当能永载史册。

克林顿披挂上阵，大有“若不获胜决不收兵”的决心。他先后近20次在重要演讲和记者招待会上为PNTR呼吁，反复说解决PNTR问题是“美国几代人难得的一次机遇”。克林顿还挺“讲政治”，说给予中国PNTR，固然可以为美国商品和服务进入中国市场打开绿灯，但更重要的是，不给中国PNTR，中国将不再信任美国；中国是一个正在崛起的大国，孤立中国有可能使中国走到美国的对立面，给美国制造一个敌人，其严重后果将影响几代人。

克林顿并非是只说不练的“假把式”。5月2日，他在白宫会见了10多位尚未决定投票态度的众议员，这是他第七次也是众议院投票前最后一次把议员请到家里做工作。有位记者开玩笑说，国会对总统下“毒手”(指弹劾)，总统还这么“尊重”议员，实属难得。

在国会调查克林顿性丑闻时，曾发现这位总统好几次一手搂着莱温斯基，一手拿着电话跟国会领导人谈论国事。一位议员在国会发言时说，以后克林顿给他打电话，他一定会问问总统身边是不是有女人。在PNTR问题上，克林顿似乎并不在意议员的担心，经常打电话做工作。据报道，克林顿打电话做议员工作一直持续到5月24日众议院表决那天的中午。

克林顿还利用议员爱借“总统的光”、想坐“空军一号”的心理，好几次邀请议员和他一同出差，在专机上做工作。真可谓，要把拉票工作从地上做到天上。

毛泽东主席说过，政策制定之后，干部是决定因素。不知道克林顿是不是知道老人家这句话，反正他把自己得力的大小“干部”全部动员起来。克林顿组建了以商务部长戴利为首的PNTR工作组，共有8位部长级官员参加，包括国务卿奥尔布赖特和白宫办公厅主任波德斯塔。据报道，戴利在众议院投票前每个星期去国会山20次，每天至少给议员打20个电话。米汉众议员有一天分别接到戴利、奥尔布赖特和波德斯塔三个人的电话。

政府还设立了负责PNTRI作的临时指挥部，由来自白宫、商务部、农业部、贸易代表办公室等有关部门的人员参加。在这个设在老行政办公大楼的办公室里，工作气氛很浓，墙上挂着克林顿就PNTR演讲和做工作的照片，贴着支持给予中国PNTR的标语。工作人员真是一心扑在PNTR上，据他们自己说，每天工作15个小时左右，几乎没有过个周末和节假日，有的早上7点就到办公室，半夜才回家。

临时指挥部的任务是在白宫、国会和工商界之间进行联系，收集情况，提出对策，供领导参考。比如，分析了解哪些议员是没辙了，哪些议员还有希望，哪些议员可以放心了；又比如，反对PNTR的人提出某个观点或案子，他们要作出反应，提出建议。发言人克鲁斯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他的电话铃声不断，提问的，支持的，抗议的，要材料的，反映情况的，他要一一作答，并记录在案。他们还设立了专门的网站——chinatrade．gov，提供相关政策和信息。

工商界是给予中国PNTR最大的受益者。中国13亿人口是一个难以估量的消费群体，中国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将给美国带来巨大商机。中国大幅度降低关税，逐步取消配额限制，开放金融保险市场，增加贸易透明度，将为扩大对华出口创造条件。

工商界和农业界以“企业界圆桌会议”为核心，发起了规模空前的游说运动，他们要动用1500万美元拿下PNTR。“美国商会”、“美中贸易委员会”、“支持美中贸易企业界联盟”等组织联合起来共同做工作。

农业和工商界主要从四个方面做工作。一是做克林顿政府的工作，敦促政府全力做国会特别是民主党议员的工作，并为政府出谋划策；利用国会审议PNTR之机说服克林顿压中方在市场准入等方面作出更大的让步。

二是做中国政府的工作，希望中方采取必要的步骤，协助解决国会的关切的问题，争取更多的支持票，同时要求中方着力解决悬而未决的市场准入等问题。他们说得很明白：我们“帮”你出力，你也要有所表示；你不给“好处”，不光是我们不干，议员也不会支持PNTR。

三是直接做议员的工作。从中美达成双边协议到参众两院通过PNTR，农业界和工商业界一直在做议员的工作。4月10日前后，包括200多位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和

总裁在内的500多位企业界巨头云集国会山，会见了300多位参、众议员，形成一个高潮。做议员工作，既有摆事实讲道理的，也有晓以利害吓唬人的。大老板有钱，一般议员是不愿得罪的。美国商会一位负责人曾公开说，谁不支持PNTR，谁今后就别想得到工商界的支持。“支持”的含义，大家心里都是明白的。

四是影响民意。广告是农业和工商企业界影响民意的重要手段。总统初选“超级星期二”前夕，支持PNTR的广告在美国三大广播公司(美国广播公司ABC、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 B S、全国广播公司NBC)和有线新闻广播网(CNN)长时间播放，覆盖22个州、106位众议员的选区。仅此一项就花掉150万美元。反复播放的一则电视广告是这样的：从太空俯视地球，看到美国和中国，接着出现中国商人、学生和他们的老师，还有人在打篮球。画外音说：拥有13亿人口的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市场。新的贸易协议将使中国向美国的商品和服务打开市场大门，它将使中国遵守游戏规则。但一些孤立主义者想把向中国打开的大门关上。现在是国会作出选择的时候了。是选择孤立，还是选择接触?我们对国会说“投赞成票与中国开展贸易”。

进入最后冲刺阶段后，文字广告在《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华尔街日报》等全国性大报上刊登。据称，在上述大报上刊登一个整版广告的费用是3万美元。以国会议员、助手、游说组织为读者对象的《国会唱名报》和《国会山报》也刊登了大量广告。其中《国会唱名报》在5月18日共刊登8则支持PNTR的广告，包括7个整版，据说为做国会工作这么大把地“烧钱”是空前的。

人权工会组织胡搅蛮缠

反对给予中国PNTR的主要包括工会组织、人权和宗教组织以及反华反共势力。反华反共者属凡中必反之流，不支持PNTR是意料之中的事。部分人权和宗教组织反对PNTR，主要是因为他们认为年度审议最惠国待遇是不断敲打和牵制中国的工具，丢了这个“宝贝”工具，在人权、宗教等问题，中国就更不会听从美国的摆布。

工会反对PNTR，而且是主力，则出乎普通中国人的意料之外。中国是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社会主义国家，美国的工人“兄弟”怎么会反对给予中国PNTR呢?其实，“兄弟”也要吃饭，而且“兄弟”的领导都是政客，给予中国PNTR将使许多美国工人失业的说法，听上去也是挺吓人的。

但是，“兄弟”们并不知道，他们失业与中国关系不大，美国市场上出售的中国产品，固然挤占了美国同类高价产品的市场，可是，柜台上摆的如果不是中国的产品，则可能是韩国的、印尼的、菲律宾的或者泰国的，因为美国在这些领域早已处于劣势。美国如果不从中国进口，也得从亚太地区其他国家进口。

“兄弟”们更是有所不知，美国产品和服务进入中国市场，同样会使许多中国工人和农民失业。这就是市场经济规律。有竞争，就会有得有失。否则，只是你一方得益，另一方无论如何是不会答应的。

PNTR的反对者以拥有1300万会员的美国劳联—产联为首，发动强大攻势阻挠PNTR。工会最大的优势是人多势众，基层组织遍布全国，善于搞“人海战术”，还有经验丰富的专职说客。

工会头头还动员工人对议员进行“地毯式轰炸”：打电话，写信，发电子邮件。现代科技也用上了，打电话有现成的说辞，还有人把手机送到车间，连议员的电话号码都准备好了；写信更简单，都印好了，信封上的邮票也贴上了，只需签上名封好即可。发电子邮件也不复杂，电子信函也是写好的，进入有关网页，打上名字对准“发出”一点鼠标就完事。工会负责人还怂恿成群的工人到议员选区办公室登门说项，甚至通宵静坐或举行烛光晚会。

4月12日，工会在华盛顿组织了近2万人的反对PNTR大游行。这些人来自全美各地，不分男女老少，也不管白人黑人，要么手举标语牌，要么拿着传单见人就发，在国会山四周摆开了阵势。他们的标语写得很煽惑，如“对中国PNTR说不”，“不给中国开空头支票”，“中国说话不算数”。

工会领导人也会来硬的。他们声称，谁支持PNTR，就叫谁下次当不上议员。被他们重点围攻的10多位犹豫不决的议员先后宣布反对PNTR。

众议院休会期间，政府曾准备组织两批共15位议员访华，让他们看看中国究竟是什么样子。工会就给每个有意访华的议员寄去一个“救生包”，内装手拷、西藏手镯、一瓶新鲜空气、两角钱、圣经、猫狗皮加工手册和工会卡。这个“救生卡”是反华言论的缩影，集中反映了他们对给予中国PNTR的所谓关切。这虽是一个恶作剧，但迫于压力，最后仅有4位议员成行。

寄人篱下的“民运人士”当然也会“抓住机遇”为主人卖力。在听证会上，在反对PNTR的集会上，在记者招待会上，在电视台的采访中，魏京生之流，竭尽造谣之能事，污蔑中国政府侵犯人权，指责大陆威胁台湾，甚至说中国说不定哪一天要对美国使用核武器。(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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