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钻戒

郑中森

郑锦堂天生弱智，因此，他爹为他订亲时就给女方送了重礼。聘礼中有一枚钻戒，这枚钻戒晶莹剔透，光彩四溢，但新娘从过门到去世，只戴过一次。

新娘叫燕嫣，是方圆百里出名的美女加才女，不但貌若天仙，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但她家贫，且父母早逝，嫂嫂待她十分刻薄。哥哥惹不起嫂嫂，征得妹妹同意后，就将妹妹许给呆子郑锦堂了。燕嫣将彩礼全部留给哥嫂，只带了那枚钻戒出嫁。带是带了，却从不打算戴它，她是准备必要时吞了它。

婚后，燕嫣虽然与郑锦堂睡在一间屋子里，却从来没脱过衣裳。两个人睡觉时始终是一个头朝南一个头朝北，他不理她，她也不理他，倒也相安无事。郑锦堂是白天玩罢吃、吃罢玩，夜晚倒头便睡。燕嫣白天呆呆地坐着，夜晚困得不行了就囫囵躺一会儿。

有一天，日本人包围了村子。全村人都被赶到打谷场上。翻译官站出来说一个女八路抱着她的儿子藏在这个村子里，大家只要把这个女人交出来就没事儿了。没一个人吭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场上静得令人窒息。翻译又讲一遍，还是没人吭声。于是机枪响了，却是朝天放的，但人群四散跑起来，子弹便射向人群。不少人倒在血泊中，其中包括郑锦堂一家子。

日本人见全村人死得差不多了，就放了把火，撤走了。燕嫣从郑锦堂身下爬出来，第一次与郑锦堂说了句话：“喂，你还活着吗？”郑锦堂微微欠起身，憨憨地指着身下的一个男孩说：“这就是那女八路的儿子。我不行了，今后你就是他……他……”一语未了，郑锦堂便断了气。燕嫣看看郑锦堂，见他身边还躺着个女人，浑身已被子弹打成筛底子样……

去年，当了一辈子黄花闺女的燕嫣去世了，享年八十有五。临死的时候，燕嫣把那枚钻戒从箱底取出来，戴在自己右手的无名指上。戴的时候，燕嫣满脸的自豪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