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大战在澳洲
2004-04-29宗宏信
1990年,我的大儿子宗杰移民澳大利亚。12年过去了。去年年底,宗杰给我来电话说:“爸,你和妈来澳大利亚吧,看看孙子比尔。”我热泪盈眶,毕竟千山万水阻不断父子情深啊。
宗杰在堪培拉一家电脑公司工作,娶了个澳洲姑娘叫露丝,在银行工作。孙子比尔10岁,上小学四年级,一双深绿色的眼睛透着灵光。毕竟这是中西合璧的家庭,因此,我和老伴出国前就决定,在宗杰家里,一定要发扬中华民族的传统。敬老爱幼、勤俭持家,帮儿子儿媳照顾好孙子。
由于宗杰讲中文的缘故,露丝和比尔说中文相当顺利,而我已经自学了20年英语,所以我们的交流没有语言障碍。那天,我问比尔功课可好?比尔丢给我一张成绩单,各科全是A或B+,还被评为优等生。我乐呵呵地考问他:“29.1加68.9是多少?”比尔骄傲地答:“我可以从1数到1000,别的不会。”我目瞪口呆,会数数竟然就是优等生?
晚上,宗杰回来后,我告诉他,他妹妹的孩子才6岁,已经会算乘法了,比尔的知识面是不是太窄了?宗杰坦言,澳洲就是这个标准。另外,他和露丝工作很忙,根本顾不上比尔。我想,这中外教育的差距也太大了。照此发展下去,岂不耽误了孩子发育的大好时机?我在国内把两个外孙培养得个个学习出色,智力发育优秀。我决定照葫芦画瓢,给比尔开个短期速成班。
那天下午,比尔坐校车回来后,我开始教他什么是小数。刚教三分钟,比尔便皱着眉头,到厨房拿三明治吃。我一把夺下,对他说:“你在中国的两个弟弟,学习时一坐就是两小时,谁敢动一下,我就打屁股!”比尔大叫:“你野蛮!”我教训他说:“小孩子没有规矩哪行?”比尔回敬我:“你敢打我,我就报警。”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比尔领着个邻居的老太太进来了,指着我说:“森普太太,这个人要打我。”这个人,我是你爷爷啊!还未等我发火,森普太太严厉地说:“你是从中国来的吧,这样管教孩子,是触犯法律的。”我懵了。在中国,哪家父母不管教孩子,这跟法律沾的什么边啊。森普太太临走时丢下一句话:“不许虐待孩子!”我莫名其妙。晚上,我把这件事跟宗杰说了。露丝吓得脸色煞白,当即拉宗杰去森普太太家赔礼道歉。回来后,露丝对我说:“爸爸,这是澳洲不是中国,请你不要再管比尔。”老伴也数落我,说外国人自有教育孩子的方法,千万别跟儿媳妇弄僵了。我只得放弃教育比尔的打算。
一个周末,我和老伴正看电视。比尔对老伴说:“奶奶,你帮我收拾一下屋子。”老伴问为何,比尔兴奋地说:“我女朋友一会儿来。”我和老伴惊得面面相觑。半小时后,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来了,和比尔一见面就亲吻,两人搂抱着走进卧室。我和老伴吓得浑身颤抖,不知所措。
我在比尔的卧室门口转悠着。只听里面有弄衣服的声音,还传来女孩的嬉笑声。我又羞又气,真想一拳砸开门,可又怕吓着两个孩子。我只好扯着嗓子喊:“比尔,电话!”比尔不理睬我。我提高音量接着吼:“比尔,电话!”比尔衣衫不整地出来了。我强压火气,对比尔说:“快让她走!”比尔反问我,“她是我的女朋友,关你什么事?”我恼羞成怒:“你们这么小,会闹出事的。”比尔镇静地说:“老师告诉我们,只要用避孕套就行。”我腿一软,差点跌坐到地上。
晚上,我和宗杰严肃地谈论此事。露丝竟笑眯眯地说:“比尔是对的,用避孕套才能防止女孩怀孕。难道中国的老师不给孩子讲这些常识吗?”这以后,只要比尔的女朋友来访,我和老伴就躲出去。走在堪培拉繁华的街道上,我俩连手都不好意思牵,却共同为家里那对孩子忧心忡忡。
一天,我和老伴散步回来,正碰上比尔带着女友出去,他手里攥着那张宗杰留给我们的银行信用卡。我问他拿卡做什么用,比尔理直气壮:“后天是玛莉的生日,我想把钱都取出来给她买礼物。”这么点小孩就学会花钱买礼物,我伸手夺过信用卡。比尔大叫:“你剥夺我的自由!”我告诉他,他父亲远渡重洋从中国到澳洲奋斗,多不容易啊,要学会替父亲省钱。比尔大声叫着我的名字:“宗宏信,你还是回中国去管你的那两个孙子吧。”我生气了。为了树立爷爷的威信,我“啪”地轻拍了比尔的屁股。比尔瞪着我愤愤地说:“我要报警。”我的倔脾气上来了,示威似地又打了他一下。比尔拿起电话,迅速地拨着号,用极快的英文与对方咕噜着。无非是“我被伤害了”之类危言耸听的话,我没在意。十分钟后,警察来了,我吓了一跳。他们问:“有孩子报警,说他爷爷正伤害他。是你吗?”我说:“我在教育孩子哩。”警察面无表情地说:“把证件拿来。”我一看事情不妙,赶紧解释:“我孙子糟透了,早恋不说,还偷拿家里的钱。”警察根本不听我辩解,说:“他有问题,你可以报警,但现在先谈你虐待儿童的问题。”
随后,比尔和女朋友一起,配合着警察做笔录,时间、地点、人物,逐一登记在案,我哭笑不得,打断他们的话说:“你们私闯民宅,这在中国是犯法的。”警察说:“你影响我们的调查,犯了妨碍公务罪,我们要拘留你。”老伴吓得慌忙道歉,警察不由分说,要带我走,老伴赶紧给宗杰打电话,十万火急让他回家。
就在警车发动之际,宗杰回来了,他费尽口舌解释,警方终于同意释放。临走时,警察对我说:“如果再接到举报,我们就要求你限期离境。”我尴尬地笑笑。
这以后,我和比尔彼此虎视耽耽。我不敢强逼他学习,也不敢干涉他的恋爱自由,更不敢对他的任何行为指手画脚了。原本想与这个异国他乡的混血孙子,好好融合一下亲情,没想到反被这个孙子治了一下。我喟叹不已,中外教育儿童的方式差别太大了。究竟孰优孰劣,还是尊重各自的国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