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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15分26秒

2004-04-29

幸福 2004年19期
关键词:凯文

墨 儿

卿说过,她要找一个能随着音乐陪她做爱的男人,一个能做15分26秒的男人。

每天晚上八点半的时候,我开始忙碌。我喜欢穿上黑底红色碎花的真丝吊带裙子,蹬上一双透明的水晶高跟凉鞋,然后,任那长长的鞋带妖妖娆娆地一直顺着脚踝优美的弧度爬上小腿,坐在酒吧音乐响起的角落唱歌。

我是个以唱歌为生的女子,有点孤单,有点无谓,有点颓废,但总抱着一点小小的希望囫囵度日。对我来说,生命的漫长足够我用一生的时间去挥霍,就像这唱不完的歌。但是,我唱歌,只是在心里唱给卿一个人听。

卿是一个很帅气的女人,一米七五的个子,利落的短发,轮廓清晰的五官。我们同租了一套房子,所以住在一起。

卿喜欢穿着男人的衣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然后把烟蒂扔得满地都是,甚至烧坏了我心爱的土耳其羊毛地毯。我只是微笑着默默地把它们打扫干净了,然后欢喜地看着她窘得直嚷嚷:嫣离,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发生类似的情况。

我只是微笑着看她的眼,嘴里说:知道了,温柔得像一个期期艾艾的小女人。可是,过不了两天又有烟蒂颓然的尸体躺在我的土耳其地毯上,招摇着向我龇牙咧嘴。我依然微笑着清理那些烟蒂,心平气和的。

卿说:嫣离,祈祷我这男人婆早点嫁出去吧,你就有出头之日了。我心里苦苦地笑,不语,看细小的烟灰在阳光下静静地轻轻地飞舞起来,在空气中华丽地翻转着身子,有点点薄薄的金色肆意张狂,逼近我微眯的眼。

虽然泪水模糊着我的眼,不过,我还是清晰地看见了卿说这话时一脸幸福的期待。不过,那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还没有抛下我。

卿失恋了。

那天,午夜到家,就看到客厅里浓浓的烟雾,在静谧的黑色中令人窒息地蔓延。沙发的一角,有点点猩红的火光一闪一闪。

卿,我叫着去摸墙上的开关,低低地颤抖荡漾着,害怕又无助。

别开灯。卿好听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哭过,已经肝肠寸断。卿一向是个坚强的女子,在任何困难的时候,是我的支柱。我的天。我忽然感觉她离我很远很远,只剩下一副躯壳留在这里接受折磨,我抱住她,黑暗中我看不见她的脸,只有浅浅的湿润在空气中浮动。

她笑,是苍凉的味道:嫣离,那男人不爱我,他根本就没爱过我,我只是他打赌赢的猎物而已。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我知道,这种爱的伤对于从未经历过爱情的卿来说,太重,太重。我把她的头抱在我的胸口,听见有什么滴落的声音,一滴一滴地坠落。不是泪水,因为月光下她的眼早已干涸。我惊叫着开了灯,地上俨然一摊红得惊人的鲜血。

卿走了,在医院雪白的病床上。有人来拖走她的尸体的时候,我才知道,卿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在卿的房间里呆了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仔细地整理着她已经翻得凌乱的东西,指间是熟悉的温暖,我想她此刻是不是也在想念着我。

酒吧里,我唱《三年》,凄婉低迷,我和卿已同住了三年。我依旧穿黑底红碎花的吊带裙子,水晶高跟凉鞋,然后,长发倾泻得妖娆。

吧台最暗的位置,有个男人要了一杯爱尔兰眼泪送上来,说适合我的悲伤。这个男人就是凯文,他的个子很高,肩膀很宽,性感的唇在灯红酒绿里该死地诱人。我喝了一口,然后任眼里的眼波朦胧流盼,醉人的红晕爬上脸颊,妩媚动人,似黑夜最蛊惑男人心神的妖精。唱完了最后一首,我走到他的身边,笑着牵起了他的手。

凯文的眼睛仔细地打量我,为之惊艳的惊喜没能逃过我的眼睛。刹那间,我的快乐如罂粟般开得绚烂耀眼。

酒力发作时,我软绵绵的身子瘫在凯文的臂弯里,脑子却清醒感觉他把我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拇指流连在我的唇瓣,犹豫不决。我弯起嘴角,将身子迎向他:吻我。

似乎得了特赦令般,凯文的唇终于放心而使劲地落下来,用力地吮吸,舌尖霸道地撬开我的牙关横冲直撞,不给我喘息的机会。他的手已经像两条敏捷又滑溜的鱼,在我身体的海洋里居无定所地游弋。

他愉快地喘息时,我忽然说:你能做15分钟26秒吗?

我和卿都喜欢听法国音乐大师拉威尔的《BELORO》,那是历史上最完美的性爱音乐,全长15分26秒。卿说过,她要找一个能陪着她边做爱边听这音乐的男人,一个能做15分26秒的男人。我知道,我们都是追求完美的女人,追求我们的15分26秒。

他一愣,眼里堆满了迷惑,我便笑得清澈起来。

一个清晨,我穿起裙子,凯文拉住我的胳膊,说:“离离,你不要去酒吧了,来我公司吧。”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却轻笑着倒在他的怀里。

我答应了。第一天去报到,凯文不在,公司的另一个叫子扬的经理接待了我。子扬眯着眼睛看我,笑容干净得像在阳光里抖过。我说:“你好,我叫嫣离。”

是的,我叫嫣离,不再是那个嫣然一笑的女子。我不化妆,因为素面朝天,所以清纯得像一个刚刚涉世的小女孩。

快下班的时候,子扬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有点羞涩,像个孩子般纯真明朗。他只是笑,却不语,我读得懂那种眼神,无非一见钟情。半晌,他说:请你吃个饭,好吗?我说:凯文在等我。他说:只是想单独和你吃顿饭而已。

我问,狡猾的眼神缠绕着他的心跳:你和凯文不是好朋友吗?子扬光亮的眼睛忽然就黯淡下来,他说:只是吃顿饭而已。固执得可爱。我忽然就很开心地扬起嘴角,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

宽阔的床上,凯文像条蛇一样缠绕着我的身体,不停地蠕动索取。橘色的棉布窗帘紧闭着,我看不见外面的夜,我想知道现在是不是有漫天的星星,就像童话中的梦幻星空,就像我和卿曾经在家里的大阳台上看见的那样。忽然就有了流泪的欲望,卿,你还好吗?

凯文吻我的脸,触到一片湿润。在黑暗中他愣了片刻,然后翻离我的身体,疑惑地看着我。我心里有堵石头堆砌的墙,从来就无法土崩瓦解。

凯文冷下来,许久,我听见打火机火苗蹿动的声音,然后,有妩媚的烟丝飘了起来。黑暗中我看不清凯文的脸,他说:你和子扬走得很近。

我笑了,问,不行吗? 凯文不回答,我又听见打火机火苗蹿动的声音。

我想起了子扬的样子,想起他拿着大把的香水百合看着我笑的样子,就像卿曾经拿着大把的香水百合看着我笑一样。他喜欢在我不经意的时候,贪婪地盯着我,像要把我的影像撕成碎片,再装到记忆里保存着。他也总是在我的耳边,轻轻地用唇摩挲:离,要是早认识你多好,那有多好。

是啊,要是早认识子扬那该多好,那一定是在凯文之前。因为我从没想到,子扬会这么轻易地爱上我。

我发呆,看着天花板。凯文的唇又落了下来,双手在我的身体上轻轻游走。

我却是呆的,有许多事,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回荡。凯文突然问:离离,你在想子扬吗?我拉下他的头,开始回应他的吻,答道,是。凯文就这样猛地进入了我的身体,浪潮一波一波地涌来的时候,我像个溺水的孩子,把他当作浮木一般紧攀着。

我再一次问:凯文,你能做15分26秒吗?但这次他说:离离,你走吧。

我又在做爱,自从卿走后,我总是在和男人做爱。凯文或子扬。这次的男人是子扬,他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看我仔细地收拾凌乱的房间,说:离,你真是一个好女人。

我弯起嘴角,问:子扬,你能做15分26秒吗?

他一愣,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里闪过了一丝慌乱的情绪,然后瞬间逝去。他开始点头,然后吻我的唇:是的,宝贝,我会给你最完美的。

我笑着将屋子收拾干净,然后躺在子扬怀里,嗅着淡淡的熟悉的烟草味道,静静地等待。只有我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几十分钟后,远处传来警车尖锐的鸣笛。

我抽出子扬的一支烟点燃,有那么那么旧的味道流连在唇齿边,哎,一切都结束了。

我点燃了烟,猩红的烟头冷冷地闪着,就像那日卿落下的最后一支烟。我沉静地问:子扬,你还记得那个叫卿的女人吗?

子扬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宝贝,怎么了?我别过头,不再去看他。我知道他的下一句话,不能避免的谎言,我不想看到他说谎的眼睛。当这一场舞台剧快要落幕的时候,我还要说什么矫情的话来安慰自己?

警车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我推开子扬,开始换上干净的衣服。子扬不解地看我扣上最后一粒纽扣,听我越来越冷的声音残酷地说:子扬,我爱卿,一直爱她。

没人知道,我一直爱着卿。

我知道,卿最终会有自己的生活,但我想,只要她是幸福的,我可以一辈子都不说。可卿却因为这个叫子扬的男人,失去了她所有的幸福。

我在卿的日记里找到了这个名字,认识了这个表面一脸阳光,其实心计颇深、玩弄女人、贪污受贿的狼。

子扬送的花从来都是香水百合,无论是给我还是给卿。子扬吸的烟和卿是同一个牌子,是薄荷的清香,有爱情的味道。卿也问过子扬同样的问题:子扬,你能做15分26秒吗?他说:是的,给你最完美的。

所以我找到凯文,因为凯文是子扬公司的老总,因为只有他才能让我顺利地进入他的公司,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到机会接近这么狡猾的子扬。卿说过,子扬只喜欢清纯可人的小女生,所以我必须以最清纯的样子来接近他。只是没想到,子扬会那么轻易就爱上我,不然,我不会找到凯文。

看着警察带走子扬的时候,我拿起电话,想订机票离开这个城市。

电话铃突然响起,声音柔柔的。我拿起,是凯文浓得化不开的声音:离离,不管发生过什么,回来,我爱你。

我笑笑地挂了电话,心里一片雪白,或许,这辈子,我还能找到属于我的,15分26秒的完美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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