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成侧记
2004-04-29王若楠
王若楠
又是写老爸的印象记,这篇正好是第二次,应了那句话,有了第一次就必有第二次。但我还是心虚地坚信,没有第三次了。实话实说,写阿成的印象,女儿我真是一百个不愿意写,但是,抵抗是没有用的。
阿成认识我,已经二十五年了,我认识他,最多也就是二十年,还说不上是很了解啊。不过,在我慢慢长大的时间里,阿成老爸的头衔也开始多起来了,省作协副主席,市作协主席,市文联副主席等等,老实告诉大家吧,这些大高帽子的衔儿全都是虚的。据我这个常给他接电话的内线女儿所知,这些职务给他的待遇就是两个字———开会。可他就是不开会。人家一通知他开会,他就撒一些极低级、没智商的谎,什么肚子痛,什么发烧,什么马上出差,等等,谎言非常拙劣,一点不像是写小说的人撒的谎,对方一听就能立刻识破。但人家考虑他已经是个准老头儿了,不好意思直接戳穿他。可我也发现,虽然老爸口口声声地说烦死了这些虚职,可在写作者简介的时候,还是常常把那些没用的职务写进去,看来老爸也不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人啊。
实际上,老爷真正的职务是《小说林》和《诗林》的头儿。但是,近一两年,据编辑部群众们观察,头儿已经开始有些不理朝纲的意思了。
老爸的另一个特点,就是酷爱往下跑,什么林区、煤矿、屯子、金沟儿。在我的印象里,他跑的这地方基本上都是大庆、牡丹江、尚志、双城、阿城、呼兰……,出省的不多,而且他去的这些地方,全都是有品位的人不爱去或者不屑去的地方。老爸在那里有不少朋友,还都是些好朋友。这些朋友如果是作者倒也罢了,让人惊讶的是,这些人不过是曾经爱好过文学,但现在早已不爱了的人。老爸每次下乡去找朋友,风尘仆仆回来后整个人都是脏兮兮,极度疲倦,但脸上乐开了花儿的样子。下乡还有些收获,像木耳、蘑菇,咸鸭蛋,或者一袋小米啥的,用句流行的话说,都是绿色食品。其它的,没了。不像名作家,一走就是全国的名山大川、世界的名胜,最次的收获也是法国咖啡壶啥的。
老爸电话打的很少。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这个一年才花十块钱长途费的人,基本上是与世隔绝了。可是,你不往外打电话,人家给你打电话,你倒是接呀,可他又常常让我撒谎说他不在家(好在文学界的朋友例外),弄得我挺尴尬。你要说他绝对封闭,也不是,他早年那些工友,现在已经下岗的朋友,倒是弄得挺亲热。我知道,老爸一见到老百姓,神采飞扬、妙语连珠,一见官儿们,完了,磕巴了,总是躲得远远的。不信你们看他和官儿们的合影照,他一准在是后面露半张脸。但老爸说,丫头,这是中国文士的风度。
不过,人都有优点的。老爸也不例外。比如在家做饭(上一篇的印象记里我已经详细地写过了),养鱼,养花。再有的优点,就是对朋友实心实意。特别是对曾经帮助过他,有过知遇之恩的朋友,天天读,天天念叨,就差天天给人家烧香了。我看,有点过了。
我很佩服那些崇拜老爸的读者,这些人能当着他的面,哇哇哇,把老爸的小说背上好几段,我这个给打字的亲姑娘都不行。那些人见老爸一次面就向他要一本书。我知道的,还包括几个得了癌症的老先生。我跟老爸说,啥好书啊,非得要看你写的那些东西?!
跟老爸接触这些年了,总体看来,他不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而且也不大善于交往,这一点,我像他(有点儿像自夸)。虽然心计不多,不过老爸的个性倒还是有一点的,在黑龙江某地,市里的主要领导请老爸吃饭,这个领导因为临时有事,延迟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来。老爸来脾气了,耍清高,罢宴了,走人了。后来这个领导调到省里主管文化工作来了。
现在阿成写东西不像过去那么多、那么猛了。我是他固定的打字小厮,发现他近来写的随笔多了起来,写得还挺认真。小说一年也就写个三四篇,而且他并不计较刊物的大小级别,谁稿费高就给谁。老爸说,这是修炼的结果。心静了,写了十几年了,除了稿费,一切都看淡了,才算进入到真正的写作空间里。
在老爸的电脑文件目录上,单有一个文件名叫“未完成”。那是一篇不断被加长的文章,里面全部是他个人的创作体会和对文学的认识,思索,纯粹个人的,写得挺真诚,挺独到,挺明白,从不引经据典。我说,老爸,你这东西弄长了就可以出本书啦。他没吱声。
近几年,网络发展得如火如荼。要在网络上找阿成的作品,开始的时候,我总是输入“阿成”来搜索,但是,近来用这个名字的人多了起来,只要一查“阿成”,里边一准儿掺杂着一些不是此阿成的阿成们。我把这事跟老爸说了,他说,那你就查王阿成。我说,假如再出几个王阿成怎么办?他说,那你就查王王阿成。要是又出几个王王阿成怎么办?老爸说,那就按着云南女作家白山说的那样,开一个全国阿成联谊会,我这个全国第一个在文坛上叫阿成的人,至少应当是一个理事长吧。有一次我问老爸,你咋这么爱写作呢?老爸说,因为我脆弱……
写这篇文章之前,老爸就跟我说,姑娘,别把我写得太惨,我也是一支锋利的箭哪。
箭我可没觉得,顶多是一个箭头吧。我想,我已经把老爸写得够光彩照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