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的和他的父亲

宋　弢

他一提起当兵时的那段往事，就满眼是泪，感慨万千。

他七岁时母亲去逝，父亲领着他和四岁的妹妹过日子。父亲每天早出晚归面向黄土背朝天地辛勤耕作，既当爹又当娘算计着过日子，可还是无法摆脱贫困。临近高中毕业，有一天父亲偷偷地跟我商量地说：“还是别考大学吧。你妹妹今年考高中，如果她考不上，明年你再考，行吗，”父亲的口气软软的。

他知道父亲供两个人读书实在是不容易呀!母亲去世时向人家借的几千元安葬费两年前才还清。他鼻子一酸忍不住眼泪点点头。

父亲又说：“你妹妹说她不考高中了，帮我种地供你读大学。唉，手心手背都是肉，还是让她也读完高中吧!你说呢，”

他又点点头。

“咱俩说的话别告诉你妹妹，只说是你的想法。唉”父亲的叹气声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想马上找到妹妹，可喉咙一阵紧似一阵，他本来不想哭，可泪水还是顺藤摸瓜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他没有半点怨恨父亲，山里人苦哇!读高中已经够让山里人羡慕的了。他平争之后找到妹妹说：“近来感觉学习有些吃力，不想考大学啦，”妹妹愣着摆弄自己的长辫子盯着他好半天，当确信哥哥说向是真的，突然哭起来，说：“哥，我太高兴啦。”看着妹妹欢喜包开的背影，他无声地抱着头蹲在地上，好伤心哟!和父亲一起做农活很他卖力气，可心思老是往学校、往果堂上飞。听从外边回来的人讲，到了部队每月有津贴费，还龟许考大学，而且不收学费。他暗暗打定主意。

冬季征兵开始了，他背着父亲和妹妹偷偷地报了名。结果真的被录取了。当他手拿着大红皮通知书吞吞吐吐地告诉父亲时，父亲怔住了，说：“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他无言答对。不去不行吗，他主意已定，不摇头也不点头。父亲又说：“也好，到部队上锻炼几年也好，说不准还真会有出息呢!”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父亲帮他整理行装，家里又有什么可以带走的呢，只有把一摞课本捆得结结实实。父亲说：“你妈死得早，爸照顾你们兄妹俩不周到，别记恨爸啊!”父亲停了停又说：“本来是想把你上大学的钱省下来给你妹妹交学费，另外，还得攒钱过几年给你娶媳妇，你这一走，唉!”

他知道，他这一走，地里的活又要靠父亲了。他不敢去看父亲那张刻满核桃纹似的苍老的脸和半驼着的背，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悄悄地叮嘱妹妹多干些家务活。其实，这些事是用不着他说的。妹妹眼里噙着泪，说：“哥，我知道你为啥走，放心吧，我会帮父亲的。”

离开家的这一天，天上飘着雪花，刮着风，村里还保持着“参军光荣”的老传统，给每个穿上崭新的黄军装的人胸前戴上一朵大红花。父亲把家里攒的十几个鸡蛋塞进他的上衣口袋里，热呼呼的鸡蛋直暖进他的心窝里，父亲深情地叮嘱说：“在部队上听首长的话，好好干。”他使劲儿地点点头。

村子离镇口有三十多里路，山路不好走，天又下着雪，部队上来的人说还是早点儿赶路吧。大家坐上了马车。父亲追着马车跑出好远，他摆着手说：“爸，放心吧，你快回去吧!爸回去吧!”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父亲停住了脚步。“记着常给家里来信呀!”

入伍的第三年，他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军校。部队给了他探亲假，他真想把这喜讯告诉父亲和妹妹。自从当兵后，每月的津贴费舍不得花一分钱，攒起来寄回家里，妹妹来信字里行间都是欢喜。他打消了回家的念头，让信把喜讯带回家。

他手里捏着刚刚收到的妹妹来信，信里说：“村上准备修公路，这下可好了，山里的东西能运出去了，爸说：“我考大学不愁学费啦!”信里说，爸常叹气说，哥是受了委屈才走的，又念叨妈没看到村里也有电灯、有公路了!

他说，他想父亲、想妹妹、想山里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