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也人妖 悲也人妖

吕　红

用旅游界的话来说，不到芭堤雅就等于没有到泰国。

乘上豪华舒适的旅游车，离开繁华喧嚣的曼谷，一路椰林芭树，南亚胜景，三四个小时便到了举世闻名的旅游海滨城市芭堤雅。

芭堤雅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小城，她置身子碧波万顷的太平洋东海岸，海岸边柔沙绵绵，海浴场轻风拂面。沿着海边蜿蜒着秀丽的小城，郁郁葱葱的山坡上缀满了别墅与宾馆。这里没有工业，没有喧嚣，只有白浪红帆、休闲与惬意，好一个现代工业社会里的世外桃源。美国西太平洋海军舰队的航空母舰每年都要“专程”到这里来休整，那些寂寞单调得要命的海军士兵们像海水一般地涌到这里来“休假”。

在这个秀女般的闺城里，集聚着许多世上绝无仅有的“女人”们，她们便是我们称谓的“人妖”。芭堤雅有许许多多的人妖，她们的生活组织有“国营”、“集体”、和“个体”之别。

芭堤雅有两个极其豪华和现代化的演出剧院，它们是专门用来为外国人作人妖歌舞表演的剧院。一般看人妖就在此处，比较正规。其他那些“集体”、“个体”的人妖场所就千差万别了。

下榻宾馆后，晚上我们几人驱车前往芭堤雅最大的剧院去看蒂芬妮人妖歌舞团的表演。我原以为人妖便是男人穿女人的服饰，学女人的腔调，即“男扮女装”吧。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用一位中国人在中国报纸上发的感慨是：“泰国的人妖真乃‘绝代佳人也，即使是真正的美女恐怕也无法与之相媲美。”当红色天鹅绒帷幕拉开之后，年轻俏丽的人妖们便纷纷登台献艺，细看眼前这些花容月貌的“女人”，谁敢相信“她们”曾是须眉男儿?我还是引用前面那位先生的文字来描述人妖的倩影与姿色口巴“人妖有着苗条的身材，他们身材修长，腰肢纤细，皮肤白皙，乳房丰满，线条清楚。人妖有着动人的容颜。乌黑的秀发如瀑布一般倾泻于脑后；鼻子有棱有角，独具魅力；嘴唇润泽，牙齿洁白更富吸引九双耳俊美，配上考究的耳环，更加楚楚动人。”这位先生的评价，除“绝代佳人”有过誉之嫌外，其他的描述并不夸张。有位朋友曾经说过一句带点哲理的话：人妖是男人但不似男人，不是女人但胜似女人。“她们”或歌、或舞、或群、或单、或古乐悠悠、或爵士震憾、或群飘仙舞、或嘻笑逗嘘。“她们”能唱出悦耳动听的泰国名曲名调，还能用中文唱出“在那遥远的地方”、邓丽君的“梅花”，用日语唱出“北国之春”，用英语唱出“一路平安”，用朝鲜语。昌出“哦，家乡的河”……观众们不时报以热烈的掌声。他们或着民族服装；用舞蹈诉说着泰国亘古的农耕与渔猎生活；或者时装艳服，跳起现代歌舞，或者表演东南亚各国歌舞，或者三点式泳装，背上高插硕大的羽毛，和着震耳的音乐，跳起迪斯科和霹雳舞。剧院的场地、音响、灯光和道具都极上档次。举场座无虚席，全是各色皮肤各种激动引颈伸脖的外国人，从演出开始，观众席上的照相机闪光灯就像打仗时的银弹一样闪烁不止。歌舞散场之后，当观众们一步一回头地走出剧院时，孰料所有场上演出的“佳丽倩妹”们全都迎候在你的面前，主动邀请你与“她们”合影留念，每合影一张给“她”20泰铢，相当于7元左右的人民币，一时间只听见快门嚓嚓、镁灯闪闪，这些“美女”们应接不暇，谁的手上都攥满了一大叠各国钞票。

回到住所，请教陪同我们的一位泰国政府官员。我问道：“泰国法律和政府承认人妖，允许其存在吗?”他说，泰国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承认公民的生存权利，这种男人非要做一个心理上或生理上的变性女人，我们这个社会是允许他们生存的。(据我所知，政府和社会对这种人是既不鼓励也不禁止的)。我问，中国人都称他们为人妖，泰国人对他们怎么称呼?他说，你们的称呼带有一点贬义，我们的称呼是中性的。他用英语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明白，大约说的是“变性人”之类的意思。我又问道：“一个男子，怎么可能腿那么细，乳房比一般女人都要大和丰满，甚至连喉节都基本看不清了呢?”他告诉我，这些人妖许多在少年、一部分在青年时就开始大量使用荷尔蒙等激素类药物，长期注射或口服雌激素，他们不仅在心理上，实际在生理上一直在逐步地发生变化，第二性征发育得很完全甚至因药物的作用发育得过分，所以他们的乳房比正常女性的乳房还要大，他们的体形和容貌比妙龄女子更女性化。其实有些药物是有副作用的，他们有时也是很难受的。他们的男性生殖器已萎缩成一点皮膜，有一些人干脆做了人工阴道等变性手术。我接着问：泰国的艾滋病蔓延日趋严重，是不是与全国有许多人妖有关系?他说，从科学上来说关系不大，因为艾滋病主要通过性交、使用不洁血液剂和注射毒品传播，一般的人妖是无法与别人性交的，他们的性心理与性行为主要表现为同性恋与心理变态。泰国艾滋病的问题主要是毒品和妓女的问题。

为什么一些少年和青年男子不愿做堂堂丈夫偏爱做窈窕红颜呢?这是有其社会与经济上的原因的。泰国的人妖由来已久，加之泰国近些年来经济迅猛发展，社会形态和经济结构全面西化，“人权、性自由”等西方观念盛行，现代工业社会下的心理变态日多，在这种“湿室效应”下，人妖便不是“单亲繁衍”，而是以“物理裂变”的速度蔓延开来。此外，泰国的农村还是比较落后，而人妖基本上是农村的小男孩，有的为家计生活所迫，有的由于追求金钱向往城市生活而踏上人妖之路。中国古代的一些少男们不也是自求“宫刑”去掉了那个“势”才进了金銮宝殿当上太监的吗?旅游业是泰国的一大财源，而人妖又是泰国旅游的“专利项目”和“摇钱大树”。泰国的人妖族们是一个纯粹的消费人群，“她们”及时行乐，吃喝玩乐，披金戴银，潇洒挥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老死钻土堆”，就是他们一生的写照。当然有许多人妖也要饮泪吞声强作欢颜，拼命挣钱节衣缩食去养活远在穷乡僻壤的父母与姐妹。“她们”为了谋生和糊口，经常受到一些富豪和大亨们的对其人格的侮辱和戏弄、奚落和白眼，心灵在流着血，但脸上却要堆出笑容。人妖的晚年是十分悲惨的，不到30岁“她们”便未老先衰，满脸皱纹，“无可奈何花落去”，靠药物撑起的花容很快便凋零枯萎，无色相他们也就失去了衣食之资，于是穷轲潦倒，为人所不齿。长期过量服用激素，使他们身体的免疫系统彻底崩溃，一旦遇上某些疾病，便迁延难愈，痛苦不堪，又无亲属子嗣照料，孤苦病饿，此中辛酸是人所不知的。风烛末路之人，“她们”或是孤影清灯，百病缠身，凄风苦雨，老死在他乡s或是卷起铺盖，回到农村那衰老双亲的膝下，用泪水洗完余生。据说人妖们的平均寿命是35岁，极少能活到40岁的，而在这个地球上的其他家庭，此刻正是夫勤妇妍，幸福美满的温馨年华。

我们可以笑谈人妖，鄙谈人妖，但是要明白，“她们”供人观赏，任人玩乐，虽艳服浓妆，实际上是那个社会最底层的人，“她们”的花容是用青春作为牺牲，“她们”的收入是用生命作为代价，真可谓丽也人妖，悲也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