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艳遇

曲　梦

我要回家度婚假。可同事以为我在讲笑话，让他们祝福我新婚快乐，他们竟打趣道，什么新婚快乐，应该祝你艳遇不断才对！MD，还是哥们吗！细想也难怪，一个月前我在大家的劝慰下才勉强地踏上回家相亲的路。而今，情感世界的潇洒行者，竟闪电般心甘情愿地自缚于围城之中，谁信？别说他们，有时连我自己都不信。

1

大学毕业后，我便在兰州这个城市天马行空。父母担心我年长色衰成为王老五，当然，是不戴钻石的那种，便拿出积蓄为我买了住房，美滋滋地以为种下了梧桐。可左等右等不见招致凤凰，便软硬兼施地逼我回去相亲。这年头还相亲？我晕。我是何人，将在外，自是军令有所不受。

电话遥控不灵，老爸便亲自来押我。为避免正面冲突，我先一步坐到了兰州开往九寨沟的大巴上，逃之夭夭。我的左邻右舍被我的采访见闻逗得前仰后合。他们说你一定是报社的名记吧。我正想说那是，可是突然看到前面一个女孩冷冷地瞟了我一眼，我的厚脸皮立刻稍作收敛，名记不是，不过是小有名气。我把头向前探了探，仍只看到她的侧影，很美。但孤傲的女孩我没兴趣。

途中经过大草原。绿地毯一样蜿蜒到天涯尽头。这一带是藏区。有骑马飞驰而来的藏族少年向我们招手。也能看到错落开来的一顶顶帐篷。

那黑色的小帐篷最好不要进去，导游说，当然有人非要进去也没人拦你。那是藏族女孩的花房，进去后就要给丈母娘家放牦牛，三年后修成正果，牦牛和女孩就归你所有啦。

我探出头去张望，偶尔有风吹过，掀起帐篷的一角，里面竟然空空荡荡，总不至于席地幽会吧，起码也得有张床不是？我在心里嘀咕，谁知道不争气的嘴竟然说了出来。这下好，人们哄堂大笑，七嘴八舌。我成了众矢之的。

在众人的笑脸中，我又看到那个女孩回头看我。这时我注意到，她的眼神并不是冷漠，而是忧伤。

傍晚的九寨沟下起了小雨。有点郁闷，便出来走走。那一刻我感到了孤单，不会一辈子孤家寡人吧。

出乎意料，我又看到了她，那个结着愁怨的女孩。

她打着伞，伫立在雨中，娉娉复婷婷。

我想起戴望舒的《雨巷》，便走到她旁边轻声朗读起来：我希望逢着一个……糟糕，下面的诗句我竟忘记。手不知不觉地在空中抓着，想要是电脑在就好，只要敲出GOOGLE，什么时候我不是满腹经纶呢？可现在没有GOOGLE!她看着我的狼狈相笑了。还好还好，终于有台阶可下。

我笑着说我叫朝风，小姐你贵姓？她不答。

我说你那可真是贵姓。

她说你说对了，我是姓郐。郐冷月。

啊怪不得，你有冷漠的脸。

她努努嘴，你的名字好，朝风，招风引蝶，听着就不像好人。

这解释听着新鲜。我们俩笑了。

原来你也爱笑啊，我说，前面见你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她又无语。

见她塞着耳机，我没话找话，在听歌？我也听一下吧。

是席琳·迪翁在唱，Ｉ ｈａｄ ｔｏ ｅｓｃａｐｅ 煟簦瑁 ｃｉｔｙ ｗａｓ ｓｔｉｃｋｙ ａｎｄ ｃｒｕｅｌ……歌曲奔放而疯狂。这可不像你听的歌。她淡淡地说，不在歌声中疯狂就会在现实中崩溃。

我明显地感觉这个女孩身上有故事，她正经历着某种重大的变故，但那会是什么呢？

那个晚上我知道，她是师大美术系的学生。

2

九寨沟的天气一天九变。晴空万里，瞬间就能狂风骤雨。再往沟里走，树上竟然挂着厚厚的积雪。我很自觉地成为绅士，帮冷月拿大衣和背包。为了逗她开心，我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把冷月叫到一棵树下，使劲一摇树我迅速跑开，冷月就被簌簌飘落的白雪包围。可她竟觉得我在欺负她，满眼的泪水。我急忙上前抚慰，可是不起作用，大滴大滴的泪水在流淌。我说那我也站到树下让你摇。可她不理我，径自往前走，我只好垂头丧气地跟着。万般无奈，我自己跑到一树下，摇那树干。可谁知那棵该死的树，上面的雪已融化。但听“哗”的一声，我快成了落汤鸡。众人笑，让我好没面子。冷月见状及时用她的衣服帮我擦雪水。还是你好啊。我不失时机地拍她马屁。

九寨沟的第二个晚上，我们参加藏族人的篝火晚会。我承认,那些藏族男孩的个子比我高模样比我帅。但没料到跳锅庄舞时，团里的女人蜂拥而上，只剩下冷月和我一起。冷月穿着大红色的藏裙，戴着耳畔挂有羽毛的藏式帽，踏着节拍，轻舞飞扬。我怔在那里，猛然意识到这不就是我梦中的女孩吗？

冷月回头，正好接住我的目光，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换上平日的嘻皮笑脸，还是你好，始终对我不离不弃。说着我故作忿然状，哪像她们，好色之徒！

好啦好啦，甜言蜜语还是少说一些吧。冷月笑。

整个晚上，我都有种晕晕乎乎的幸福。

经过静海时，水面如镜，五颜六色的倒影清晰可见，众人赞叹不已。可是冷月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独自闷闷不乐。

终于，我知道了这个女孩的故事。

冷月本有个幸福快乐的家。天有不测风云，不久前她的父亲出车祸去世。而冷月学的是油画，费用昂贵。父亲的离去不得不让她终止学业，找工作，和多病的母亲相依为命。虽然学籍可以保留两年，但她知道重返校园的希望近乎零。

想着自己暗淡的前景，突如其来被改变的命运，冷月想到了自杀。但想到家中可怜的妈妈，她又于心不忍。

九寨沟一直是她梦想来此写生的地方，她要用九寨沟之行与过往的人生告别，从此，她再不是那个无忧无虑只与画笔打交道的女孩了。她的同学在这家旅行社做兼职导游，帮她找到半费出行的机会，这才使她完成这个费用不菲的心愿。

她的讲述让我沉默。

旅行即将结束，我要她的联系方式，她不给。她说一踏上兰州的土地，就知道她与我像始于一点的两条射线，从此分散开去，越来越远。

我无语，我想告诉她我喜欢她，可是平时的贫劲儿了无踪影。无所适从之际，冷月已飘然远去。

３

从九寨沟回来，同事们都说我变了，好像有心事一样，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我说哪里，没见我在读尼采吗？

其实我知道自己的变化，我不再是那个轻飘飘的我，身上有了重量。我一直在想冷月，我明明是爱她的，可为什么不留住她？难道那一刻，我并未明了自己的心吗？

可现在我懂了自己，又去哪里寻她呢？我再也不敢笑傲爱情。我知道我爱的那种女孩是有的。

只要下班我就会躲在房子里，没了心思上网泡吧。黑着灯，放着阿杜那略带沙哑的歌，望着窗外的下弦月，记起“一夕成环，夕夕都成珏”的句子。月是冷的，泪是冰的。

老妈打来电话，说我有几个月没有回家，甚是想念，让我回去一趟。我说回去可以，相亲的不干。老妈就在电话里苦口婆心。老爸抢过电话怒气冲冲，明说了，就是相亲！

我气，我结婚还是你结婚?!

老爸更气，买房子就是为了让你结婚，婚不想结，房子也别住。明天我就上来把房子收回来！

我跌坐椅子上。这年头，儿子拿老子的，照样手短。

４

当我漫不经心的目光扫到进来的女孩时，忽然一愣……郐冷月！

立刻，我意识到这就是我缘定今生的女孩。可冷月看到我，却没有喜悦，她哭了。

我赶紧掏出纸巾给她擦眼泪。告诉她，不用再哭，我不会让你再流泪。我会娶你，我会继续供你上学。几乎瞬间，我做出了这一生最重要的决定。

可冷月还是哭，说这是在让我卖身求学吗？

怎么说得那么难听？我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还能用什么拯救你呢我的爱人……我叨唠了半天，没有一句说到正题上。冷月破涕为笑。

我和冷月牵着手走出来，老妈一见喜上眉梢。我告诉家人一个月后娶冷月为妻，并且供她继续上学。

父母是善良的老人，同意了我的决定……

５

小屋里飘着席琳·迪翁的《我心依旧》。家里有个小女人走来走去，房间好像镀上一层异样的色彩，怎么看怎么温馨。今晚是满月，温润如玉。老婆，为夫我要为你改名，我操着京剧的道白，我们如此恩爱，你还冷什么月啊；不想老婆比我反应迅速，为妻也要为你改名，我们如此恩爱，你还招什么风啊！说罢，我们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