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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已逝,惟我独留

2004-04-29

视野 2004年6期
关键词:天桥外公生命

庸 中

寒假里,我去了高中时的学校,那所印象中旧旧的学校。

借着校庆这一阵东风,学校有点脱胎换骨的味道了。气派的大门,大理石的校牌,已全然没了以前的那种斑驳,它完美、干净,有些耀眼,也有点令人窒息。

在隔旧天桥不远处,建了一座新天桥,白白的花岗岩,上面还飘着校庆后未拆去的彩旗,在豪迈大气之中平添一分绚烂与灵气。而旧天桥在反衬中显得格外黯淡:漆早已剥落,锈了的铁护栏也有点弯曲了,显出佝偻苍老的姿态来,似乎感叹着“一代新人换旧人”的生命悲剧。

以前高四的老师总要等到其他年级的学生走了,其他年级的老师也走了,把试卷考了、改了、发了、改错题了,才放我们走,也就是腊月二十五六的样子了。以前有位“侃兄”说:“高考完了,不会还留我们改完错再走吧?”曾笑翻了一班人。但终究说归说,每个人也会静静地坚持到最后。

现在想来,我不觉得苦,因为它被裹了一层叫做“充实”的美丽糖衣,就像许多感冒药一样。一般的感冒药吃过总会流汗,然后病就会好,而那种吃了就睡觉的,就可能含PPA。高中同此理:三年中受过磨练的,才能修成正果,医去人的幼稚与过于感性;而那些整天混混沌沌的,就可能给以后的人生带来副作用。

就像我常用的一个比喻,高中与高压锅同原理,谁承受得了最大的压力,谁就成熟得快。

我算不上那种有大忍潜质的人,但也依然成熟得与以前判若两人了。

高一的时候,上帝同我开了个玩笑,为所欲为的我却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坐标,失去了重心,陷入无尽的空虚与落寞中。直到后来,我去探望病危的外公,简陋的几乎一无所有的病房里,外公躺在病床上望着我微笑,向我伸出手,我把手放在他枯瘦的手中,有些恐惧,对灵魂那些有着晦涩而虚幻色彩的东西的莫名恐惧,又有些神圣,一种生命延续的神圣。

在那一刻,我望着外公深陷的双眼,突然明白,除了生命,我们还有什么不能失去?为所欲为是对生命本质的背叛。

再后来,我在别人的眼中毫无征兆地成了一个好学生,其中的原因谁也不知道。

仿佛一夜之间,我成了老师的“得意门生”,家长的“懂事女儿”,学校的“风云人物”,却也成了“笑傲江湖”者的劲敌。

所以我明白了,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成功带来的不仅是鲜花和掌声,还有“树大招风”的压力。故使我有了辨证的思维方式。

我翻过以前的日记本,才知道,在那场竞争中,自己是一个心理战术的俘虏。可现实中,我还算个最后的英雄。我从来都不够自信,因为我深知自己的浅薄,但我从来都不放弃努力。

所以我形成了处事低调但坚持不懈的冷静坚韧的性格,自认为难能可贵。

这三年是我自己走过来了,父母的关怀虽无微不至,但被远远地隔在了百里之外;朋友的鼓励虽感人至深,但总有些“泥菩萨过河”的无奈与无力。事实证明,我不是不堪一击的,经过这一场洗礼,不仅毫发未损,还博得一分心境与经历,可以说是赚大了。

这三年算是给了我一个成熟的契机。我看到了人性的真善美,也见过了竞争中扭曲的人生,体会到学习的乐趣与充实,也感受到了枯燥,了解了自己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懂得我应该负的责任和可享受的权利,已深深知道了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才能张弛有序,保持最好状态,让我活得精彩。

正是出于对这三年的感激,在毕业离校的那天,我站在那破旧斑驳的校门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也正是这三年中“跌倒一次,爬起来一次”的磨练,父亲才会在我18岁生日时寄来的信中说到:“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不忍心,但很放心地将你放飞到更为广阔的天地中去,希望也相信你会看到更多更美的风景,会把握住自己,会成为一个善良、聪明、美丽的女儿,企盼着,你归来后将这一路上的经历细说给我听。”我知道他是真的放心,没有矫揉做作的成分。

昨天收到北大一位同学的信,他说他已经在一家公司上班了,半工半读,还拿了上半年的甲等奖学金,字里行间都透出坚不可摧的信心和抗争。

他的母亲在我们三月统考后突然疯掉了。我去过他的家,大大的瓦房空空的,说话都能听到回声,生活,在他的家里沉重得可怕。他父亲一天到晚都在农田里锄、刨、种、收,一年365天,天天都在为他们兄妹俩的学费和生活费耕作着。

我曾经以为他会崩溃,他却在以后的每次考试中出类拔萃,直到最后一次,漂亮地完成了高考。

想到这些,眼眶不禁湿润了。这种人是会成功的,他们有成熟的气质,故有了承担一切的坚强人格。

直到现在,我还怀恋那些充实快乐的日子。

也许是课程很满的缘故,我反而有了捕捉那些繁忙间隙中清澈感人的小细节的能力。锅炉房里轰轰的厚重的声响,三号商店老板的真诚微笑,围墙边一只洁白的猫咪,半夜从阳台倾泻下来的清凉月光,在天桥上感受到的瑟瑟秋风,挽手从校门口走过的老年夫妇,昏黄灯光下轻轻翻动书页的声音,还有朋友陪我跑800米的晚上……

还好那栋老教学楼没拆,我可以去看四楼的那个教室。最后一排靠左窗的那个位置曾是我的“栖息地”,从那里可以看到远处的农田,一到春天,片片金黄的油菜花开得灿烂而愉快。也在那个角落,我们一帮死党在那里同舟共济过,那些爽朗的笑声和发泄的咆哮,不知还有没有余音留在那里。

如果课桌还没换的话,应该还可以在那张桌的内左壁摸到“我喜欢×××”几个字,记载着一段不知如何命名的感情。我是不敢和三毛一样大胆地跑去塞个小纸条的,只好将这段暗恋刻在那个角落,也不知学弟、学妹摸到过没有。

怀恋高中,让我在一个单纯的大学梦里单纯地努力着。而现在我要更多更远地考虑未来,那些能活命生存的能耐。

夜色中,我的心是沧桑的,有些矫情,为了那份无法忘却的回忆,为了那份值得感激的经历。

法国诗人阿波里奈在塞纳河上的米拉波桥上抒发着此刻我的情怀:“夜幕降临,钟声悠悠。时光已逝,惟我独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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