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
2004-03-29张学荣
张学荣
民国年间,官府为了根治水患,开挖了一条大河。大河流经此地,打王氏兄弟两家中间穿过,将兄弟两隔开了,老大住河东,老二住河西。
一道大河隔不断兄弟间的情谊。河边晃晃悠悠停泊着一只小船,小船随意系在岸边歪脖子柳树上。
老大家有好吃的,站在岸边朝西喊一声,老二就会应声划着小船过来,兄弟俩吃得有滋有味。老二家有好喝的,往河东招呼一下,老大就高高兴兴地过去,俩兄弟喝得情深义重。
几十年过去,这里通过旱改水,盐碱地变成了米粮仓。老大家人丁兴旺,儿孙满堂,个个撑门立户后,竟排成一个大庄子。老二家也是子嗣成群,繁衍出几十户人家。人们称老大这边为东王庄,老二那边为西王庄。
谁家有个红白喜丧事,两个庄子的人全体出动,谁让是同宗同族呢?况且河两边的老祖宗还健在。这时的老大和老二头发、眉毛皆白,晚辈们称为大太爷、二太爷。
有一天,大太爷和二太爷又在一块喝酒,两人一边“滋滋咂咂”呷酒,一边“咝咝哈哈”吧嗒着长长的烟袋杆。忽然就说起大河隔在两个庄子中间的诸多不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早该建一座桥了。
当天后晌,老哥俩就召集全体族人开会。
大太爷、二太爷端坐在两把太师椅上,一锅烟抽完,人也就到齐了。两位老祖宗往鞋底上磕了磕烟灰,很响亮地咳嗽一声,嘤嘤嗡嗡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大太爷就开了腔,说出要在河上造一座桥的想法,让各家各户出钱,大家齐心协力,尽快建好。大太爷说完,二太爷又作了详细布置,两人说完后,也不等大家发言,就挥挥长烟袋,宣布散会。
大桥很快就破土动工了。
大桥落成那天,桥栏杆上披红挂绿,人们笑逐颜开,激动无比。建成这一功德无量、惠及子孙的大桥,理所当然要让两位德高望重的老祖宗最先通过了。于是,河两岸的老老少少簇拥着颤颤巍巍的大太爷、二太爷踏上大桥。大太爷、二太爷也十分高兴,大太爷从桥东走向桥西,二太爷从桥西走向桥东。两位老人在中间会合,紧紧拥抱,热泪盈眶。
也许是过于激动了,当天晚上,两位老祖宗竟同时驾鹤西去。
河上架了大桥,按说东王庄和西王庄应该来往更加密切。然而,不知是因为两位老祖宗过世了还是其它原因,两边人来往却渐渐少了。
到了本世纪初,沿河兴起了拦河养殖,有养螃蟹的,有养对虾的,有养野鸭子的。河两边人为抢占水面,先是争吵,后是互骂,继而打得头破血流。东王庄人骂西王庄人是“狗日的”,西王庄人骂东王庄人是“驴操的”。有个走村串户收废品的外乡人路过此地,听了两岸人家不堪入耳的对骂,不禁摇头一笑:“还不是骂自己么?”
从此,河两岸人老死不相往来。
那桥就闲置起来。后来,桥中间被人砸了一个洞,时间久了,洞越坏越大,行人无法跨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