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男篮首位外教产生始末

徐济成

2004年2月19日，中国篮协正式任命NBA小牛队助理教练的哈里斯为中国男篮主教练，教练组成员包括立陶宛名帅卡斯劳斯卡斯、阿的江和闵鹿蕾，领队匡鲁彬。前主帅蒋兴权留任技术顾问一职。

没有人能想到这个令中国体育迷震惊和兴奋的完美组合背后曾经发生了什么……

“这是‘银狐与‘黑狐的见面”。当时任NBA小牛队助理教练、满头银发的哈里斯和满头黑发的篮管中心主任李元伟在达拉斯第一次握手的时候，NBA小牛队的篮球总监小尼尔森(注：王治郅能成为中国首位登陆NBA的先锋，与球探小尼尔森的引荐和运作密不可分。1998年他独具慧眼地发现了现NBA德籍全明星球员诺维茨基。小尼尔森常在中国、意大利、克罗地亚和南非等国发掘有潜力的篮球人才，是中国篮球和NBA的重要桥梁)用这样的语言向双方祝贺。这也是中国篮球历史上一个重要的时刻。

那是美国时间2004年2月10日的晚上11时许，达拉斯小牛队刚刚在主场战胜了前来挑战的纽约尼克斯；而作为中国篮球代表团的负责人，李元伟是在下了飞机之后，在比赛中场休息的时候赶到小牛队的主场美联航中心体育馆的。

李元伟此次美国之行是应NBA的邀请，参观在洛杉矶举行的NBA全明星周末活动。但是观看全明星赛并不是这为中国篮球掌门人的真正目的，在去世界影城洛杉矶之前，他特别向东多飞了3个小时，首先赶到达拉斯，他心中最大的目标就是达拉斯小牛队的助理教练哈里斯。

改变中国男篮命运的15天

就在李元伟出发前五天，篮管中心正式向国家体育总局递交了一份请示报告，内容是“关于聘请前NBA最佳教练、现任小牛队助理教练戴尔·哈里斯为中国男篮雅典奥运会代表队主教练，并聘请带领立陶宛夺得两届奥运会铜牌以及欧洲冠军的“欧洲恺撒”尤纳斯·卡斯劳斯卡斯和达拉斯小牛队前著名球星、现任球队助理教练的布莱克曼为哈里斯助手”。这在当时是一份绝密文件，篮管中心知道此事的也不超过四个人，除李元伟之外，还有两位副主任王渡和胡加时，另外还有管理国家队的运动队管理部负责人匡鲁彬。

四人小组知道这份报告的分量，它将在体育总局上层引起高度重视。因为男子篮球虽然不是奥运夺牌的重点项目，却是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有重大影响的项目。而且中国篮球从新中国成立以来，从来没有国家队聘请外籍教练执教的先例。

这也是欧洲人和美国人都没有做过的尝试。新一届中国男篮名单上还没有一个球员的名字，仅凭这一欧美大牌教练的强强组合，已足以在全世界篮坛引起轰动和重视。

就像后来媒体的评论：“中国篮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第一次请外教，就将NBA和欧洲两大篮球强势领土中教练的佼佼者聚合在一起！

就像第一颗原子弹试爆之前，人们知道它的威力，却无法想象爆炸后的效果。体育总局有关领导在看到报告之后，当即予以肯定，但同时慎重地决定，这样的大事，一定要在总局党组成员全体会议上讨论通过。

国家体育总局最上层用了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来认真讨论并最终批准了这份“原子弹”级的报告。这期间，国内敏锐的体育记者通过各种渠道打探消息，并把未经证实的“NBA银狐执教中国男篮”的消息和相关资料连篇累牍地公布在互联网上。而在洛杉矶NBA全明星赛周末做客的李元伟和在北京篮管中心等待总局批示的胡加时却度日如年。

NBA全明星赛定在北京时间2月16日上午举行，在“天使之城”洛杉矶的所有中国记者几乎都对晚上将要上演的NBA全明星赛失去了兴趣，大家都在疯狂追寻李元伟。但是“抓到”李元伟时，这位“中国篮球原子弹”的制造者之一，却只能微笑着以“无可奉告”做答，并且还反问记者：“你们是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总局的批准决定是NBA全明星赛之后的第4天(19日)下达的，篮管中心在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证实了一个已经在中、外网络和报纸上传播了四天的“流言”。每个关心中国篮球的人都被震撼了！

从此，在世界篮球舞台上，在全世界体育媒体的聚焦关注下，中国篮球呈现给世界的不光是一个巨人姚明，还有在世界篮坛广受尊敬的哈里斯、卡斯劳斯卡斯和布莱克曼，人们期望他们把中国篮球的形象共同托升到一个以前从未有过的高度。

5起5落的曲折选帅路

对于新一届中国男篮教练人选的思考是从去年的哈尔滨亚锦赛开始的。在半决赛开始前，篮管中心召集了到会的几位中国篮协副主席，请他们就奥运会男篮教练人选提出意见，当时的提议都集中在国内教练员身上。

几经讨论后，核心层把眼光从具体人选延伸到具体的目标：2004年中国男篮的整体意识和素质要有一个彻底的改变；2008年中国男篮最低目标进入北京奥运会前六名，最高目标争取得到奖牌。我们常年称霸亚洲，但是在世界锦标赛和奥运会上却举步维艰。

去年来北京参加篮球论坛的国际篮联秘书长帕特里克·鲍曼就曾对篮管中心的负责人直言，你们中国已经有了姚明这样的国际球星，现在最需要提高的就是教练的水平。

明确了目标，篮管中心核心层的眼光自然就投射到中外所有的教练身上。国内教练资源这几年青黄不接，10年之间换了15人次，搁在手里的人几乎都攥出了汗；当务之急是了解国外教员资源。

去年10月下旬到11月上旬，篮管中心先后给塞黑、立陶宛、西班牙、俄罗斯、澳大利亚、阿根廷和美国等国的篮协发函，同时与NBA亚洲公司商谈，请他们帮助推荐人选：中国需要最好的教练！同时带有两个硬性条件：第一是3月中旬中国男篮集训时外教必须到位，第二要从集训开始一直带到奥运会结束。虽然世界上大多数参加奥运会和世锦赛的国家队集训一般不超过6个星期，但是目前在中国，没有球队敢把自己的奥运会备战时间减少到半年以下。

第一批反馈信息不理想，好的教练都在带队参加联赛，3月份肯定不能来华。外教方案事实上已经搁浅。就在此时，达拉斯小牛队进入了篮管中心的视线。小牛队在得知中国男篮需要教练后，“就像给自己的兄弟帮忙一样，”马上就提出了人选方案：帕特·莱利、保罗·威斯特法尔、乔治·卡尔、“博士”里佛斯、戴尔·哈里斯等伟大教练的名字都赫然在目……

几经商讨，篮管中心和小牛队最终把目光集中在足智多谋的戴尔·哈里斯身上：66岁的哈里斯有43年的执教经验，特别善于调教年轻球员，一本《赢得防守》的专著和各种国际比赛的丰富经验，为他赢得了很高的国际篮球声誉。满头飞雪，银发飘然，中国的球迷喜欢叫他“银狐”。

哈里斯非常高兴更够担任中国男篮的主教练，把这看成自己一生中最大的挑战。他的条件只有一个，让妻子和13岁的儿子尼克一起去北京，他希望在自己身体许可的日子里，陪夫人和孩子走遍全世界。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甚至没提出工资条求就答应了出山。但是惟一无法满足篮管中心要求的是，作为小牛队主教练老尼尔森的老搭档，他必须在6月份小牛队结束季后赛之后才能到任，3月份无论如何无法不能亲自来到中国。

刚刚出现的一缕阳光，又藏到云层背后：6月份来，对于年轻的中国队，这显然太晚了。这时候已经到了2004年的1月份，篮管中心把选帅的目光又转向了欧洲，并迅速锁定前立陶宛国家队主教练尤纳斯·卡斯劳斯卡斯，但是正在意大利执教的这位“欧洲恺撒”面临着和哈里斯同样的问题，赛季未完，3月份无法来华执教。但是他许诺篮管中心，一旦结束在意大利的合同，第一个考虑的将是中国男篮。

宁缺毋滥，如果请不到最好的外教，中国篮球宁肯等待！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一切又都没有发生。中国男篮似乎今年与外教无缘。

1月18日，在日本夺得亚洲锦标赛冠军的中国女篮凯旋回国。在大连转飞机的时候，春节的气氛铺面而来。刚下飞机的李元伟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惊喜，卡斯劳斯卡斯辞职了！而且辞职的原因很偶然也很戏剧化：他拒绝了意大利另一家俱乐部40万欧元和俄罗斯中央银行俱乐部100万美元的邀请，执意来中国任教。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曾先答应了中国的邀请，这是君子协定。

中国篮球最完美的组合

由于卡斯劳斯卡斯戏剧性的辞职，一下盘活了全盘死棋。“欧洲恺撒”和“银狐”早在1992年就相识，两人是老朋友，“恺撒”特别佩服哈里斯，如果哈里斯能来中国，他愿意给“银狐”当助教。在3月份来京执行有哈里斯和他自己亲手制定的前期集训计划，并随时向哈里斯汇报，直到“银狐”在6月份小牛队结束季后赛来京。2月3日至9日，卡斯劳斯卡斯在篮球经纪人夏松的陪同下前来中国，观看了北京队、八一队、辽宁队的比赛。这时候，北京的有些媒体已经嗅出了味道，白纸黑字上赫然印着“立陶宛人要当中国男篮主教练”。

“恺撒”到京的第三天，中国男篮教练组成方案的第六稿终于形成并上报总局领导批复：哈里斯担任主教练；卡斯劳斯卡斯担任助理教练；两位老教练一个冷静、一个温和，为了给球队增加一些活力，篮管中心又特别邀请布莱克曼加盟教练组，这位今年夏天要结婚的黑人球星不但富有激情和鼓动力，他在小牛队担任的角色是专门负责青年球员的发展的提高。

一个对于中国篮球来说最完美的组合：先进的篮球理念、丰富的比赛经验、高效的训练手段，在欧洲、北美得到验证的10年成功范例，以姚明为代表的中国篮球新生代身上的巨大潜力，这一切都给人们带来了无限的遐想和期待。

中国篮球有近、中、远三个目标。分别是雅典、北京和2012年奥运会，其中培养教练是重要的一个内容。于是教练组又增加了阿的江和闵鹿蕾的名字。他们都是非常刻苦钻研的年轻教练，他们不但要协助哈里斯等人工作，更要向外教学习。蒋兴权是历史上成绩最好的国家男篮教练，他担任教练组长时的主要任务就是拿下亚锦赛冠军和奥运会入场券，他带队期间球队作风和纪律有很大好转，在哈尔滨亚锦赛上完成的任务也有巨大的挑战性。他的经验和见识是中国篮球不可或缺的财富。

这么多外教要化多少钱？150万美元曾经是网络上热炒的话题，但是实际方案中提出的金额不到这个数目的一半，而最终落实的金额据说比一半还少。圈内人士笑称：这次老外都是白求恩！

李元伟给哈里斯留下了20多张光盘，包括中国队在亚锦赛和CBA联赛中各队的录相。NBA全明星赛后，卡斯劳斯卡斯已经赶到达拉斯向哈里斯报道，他又带去一包中国球员的录相。他们将用三个星期的时间，向篮管中心推荐参加国家队集训的16人名单，并为中国队制定详细的训练计划。

离开洛杉矶之后，李元伟和中国篮球代表团继续在休斯顿火箭队、印第安那大学和NCAA美国大学体联、以及在纽约的NBA和WNBA总部考察访问，所到之处，听到的都是赞赏和羡慕：这是一个聪明的决定，中国篮球找到了一个聪明的好教练。

更需要注意的，是中国男篮的组合外教模式将给国内其他体育项目带来很好的借鉴作用。(作者为新华社体育部记者采访室主任，此次跟随中国篮协参与选帅的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