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自己的自由
2003-12-30忆蒂
忆 蒂
集体大曝光
查尔斯·萨奇(Charles Saatchi)是伦敦的广告业大亨,他和弟弟莫里斯(Maurice Saatchi)创建了萨奇广告公司,算是英国广告业的泰斗。但是他的真正激情所在是当代英国艺术。可以说他一手高擎着整个当代英国艺术的蓝天白云,90年代英国当代艺术的突然兴盛,80%要归功于他的鉴赏与收藏,当代英国艺术中最有争议的作品,大多最后都会进入萨奇画廊。每一年各大艺术学院的毕业展,学生们最翘首盼望的,就是他的身影。1995年皇家艺术馆的著名《刺激》(Sensation)大展,展出的全部是他的私人收藏,至今仍是皇家艺术馆最有影响的展览之一。有人讥讽他是“艺术垃圾箱”,专门大批量收集垃圾艺术,也有人说如果萨奇有一天打算出手他所收藏的英国当代艺术作品,那么整个当代艺术的天就会倒塌下来,这些作品的贬值也就不只是十倍二十倍,可能会是成百倍了。
萨奇画廊新地址的开馆仪式,不是放鞭炮舞狮子,而是请了纽约艺术家特尼克(Spencer Tunick)来组织一场伦敦人的集体大赤裸运动。参加这次脱衣艺术活动的,有200来人,年龄从18到61岁不等。艺术家让他们在旧市政厅的水泥人行道上或是舒展身体,或是双腿蜷曲起来如同蹲在地上的兔子,或是在画廊里的展品之间摆姿势,特尼克对着集体大赤裸拍了照,录了像。摄影摄像结束之后,这200余位志愿者中有一些穿上衣服回家去了,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上街购物,访亲探友;但是,更多的人却是表演艺术意犹未尽,索性就留下来出席了画廊的酒会,赤身裸体混迹于画廊邀请的许多社会名流身边,端着香槟酒,吃着鱼仔酱,与著名影星时装设计师政界要人们交杯换盏。对于他们来说,在大庭广众面前成为裸体表演艺术的一员,不仅是一种难得的经历,似乎更是一种精神上的解放。裸体者落落大方,反而是衣冠楚楚的社会名流们有些不自在,那眼睛不敢稍微往下瞟一点。幸而那天4月的伦敦竟是小阳春的暖和天气,所以,大半天裸体下来,竟也没有一个伤风着凉的。晚间新闻中播放这些镜头时,当然要用小方块模糊掉了这些志愿者们的私处。
萨奇画廊似乎开馆就占了泰特画廊现代馆的上风,正投报纸传媒所好。然而借来的却是美国艺术家的风头。指挥裸体大军的特尼克是纽约人,今年36岁,说话细声细气的,很害羞的那一种。他发现根本不需要道具,现代的混凝土建筑物街道与普通人的人体形成的对比其实更有意思。于是,他开始周游美国各州,拍摄裸体的普通人,有时是一人,但更多的时候是一群人,而且,这群人的数目越来越大。后来,他又把战场扩大到世界各地。从1994年到现在,他已经在全世界各地组织了50场裸体人体艺术。他的作品背景都是坚硬冰冷的现代建筑,前景是柔软温和有生命的人体,形成强烈的对比,一大片的人体形成一种柔软的曲线,延伸成大自然的一部分。1998年他举行第一次个展,以后更是名声大振,世界各地都有了自愿为他脱光衣服的人们。他建立了自己的网页,在网上公布他的下一次艺术活动的地址,并且招募裸体志愿者们。从纽约到维也纳,全世界已经有25000人参与了他的艺术活动,其中的壮举可数2001年,4500位澳大利亚人在墨尔本为他脱光衣服;同年,4000位智利人在圣地亚哥全裸,当地报纸把特尼克评选为全智利“2002年度伟人”。
特尼克的艺术向来也是与警察较劲的举动。从1992年起,他曾经被逮捕过5次,一次是因他在联合国总部门口拍摄28位裸体者,还有一次是拍摄洛克菲勒中心一棵大圣诞树顶上的站着的一位裸体男人, 但是每一次都是无罪释放。虽然不算犯罪行为,但是警察还是不断骚扰他,于是特尼克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为了能在纽约自由组织他的艺术活动,他干脆把纽约市政府告上法庭。2002年5月,地方法庭根据美国宪法中言论自由的条款,判定特尼克有理,纽约市政府不服,上诉到美国最高法院,最高法院还是维持了地方法庭的原判,认为言论自由既然是美国宪法第一條款,特尼克就有在纽约州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创作他的“裸体艺术”的自由。特尼克说世界各地对裸体都有不同的习俗和看法,其中向来以浪漫著称的法国人其实最不愿意合作。他在巴黎受到的阻力最大,裸体的志愿者难觅,警察也比美国的厉害,他在那里被捕两次,还有一次被警犬袭击。
英国虽然向来被人嘲笑为保守,但是特尼克在这里还是觉得颇受欢迎。特尼克第一次来伦敦是两年之前,那次,他是在格林威治村的古老的大船旁边拍摄400多位裸体者,选的时间是清晨,在警察们还没有开始大规模上班值勤站岗之时。那是9月一个颇为寒冷的日子,400多个人裸体走过格林威治的街上时,正是居民们起床拉开窗帘的时候,从窗子里面看到白花花的躯体走过,不少人还以为自己仍然在做梦呢!
英国是个没有成文法的国家,关于在公共场所赤身裸体到底是犯法还是不犯法,英国法律没有清晰的说法,但是警察有权以淫秽罪逮捕在公共场所裸体的人。这次特尼克在萨奇画廊里的活动,因为是在私有空间里,所以不存在犯法不犯法的问题。
我们天生就是裸体的
然而,还确实有艺术家要的就是警察来抓他。将近三年前,英国有一位名叫Vincent Bethel的艺术家,就曾因此掀起了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Bethel的口号是“做你自己的自由”(the Freedom to be Yourself),他认为“我们天生就是裸体的,衣服是附加的,我们不需要躲藏”。他和他的一些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要求的是“非性感的裸体”在英国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合法化。而且,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裸体主义者”(naturist),在他的宣言中,Bethel这样说:“‘做你自己的自由运动不是裸体主义者的运动,我们的主张与裸体主义完全没有关联。其实,我们觉得裸体主义对我们的运动有一种破坏作用。因为大多数的裸体主义者不想看到裸体合法化,因为他们喜欢的就是裸体的那种秘密,不合法,怪癖,不被社会接受,与社会隔离的因素,裸体主义不是人性的,而是非人性的,因为他们压根就不想被社会接受。”所以,虽然有一些裸体主义者对他支持,但是大多数裸体主义者其实是对他持不赞同的态度。
Bethel说他的皮肤是他天然而成的衣服,这是上帝所赐,是他与生俱来的权利。“为什么大猩猩不用穿短裤?可从来没有人说他们不知羞耻。难道这公平吗?”他说他之所以在大庭广众之间脱衣服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从来就觉得自己那话儿很小,所以,为了克服恐惧心理,提高自己的自信心,干脆脱光衣服,既然别人不在乎,自己当然也就不在乎了。
Bethel进行过许多次当众脱衣服的示威活动,常常在公共场所出人意料大脱衣服宣传“接受人类皮肤”。他的著名举动包括1998年手举“破坏社会”的大标语在伦敦中心的Piccadilly Circus裸体奔跑15分钟,还有在国家画廊脱光衣服,朝伦伯朗的自画像上扔颜料。他有好几次被抓,但是让他失望的是,警察没对他做任何追究就把他给放了,这种默默无闻的处理,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2000年7月15日,他打算到老虎嘴里去拔牙,在伦敦警察总署前裸体示威,裸体爬上电线杆,引得四面街道交通堵塞,围观者无数,还有不少参与了他的活动而把衣服脱光的人。警察才忍无可忍对他进行正式逮捕,把他关入大狱。这次,他总算引起了传媒的注意。为了保持这种声势,这几个月在Brixton监狱中,他一直拒绝穿衣服,最后11月在 Southwark法庭上开庭时,已经是冷风刺骨,但是他宁可身体冻得发青,也不愿意放弃他的裸体信念。他说,之所以开庭推迟这么久,就是因为警察想用冷空气来摧毁他的斗志,但是他不会屈服。在他踏进法庭之前,法官警告陪审团中所有的女士们都回过头去,以避尴尬。Bethel那年28岁,是位没有什么太大成就的靠着领取救济金生活的失业艺术家。一脱而出名,他成了英国有史以来第一位裸体出庭的人。最后陪审团宣告他无罪,说他有不穿衣服的自由。他胜诉的那天,不顾冷风飕飕, 在法庭外他举行了“裸体记者招待会”,他说能够裸体出庭,这就是他所倡导的“做你自己的自由”运动的最大胜利。
追封打杀开裆裤
我十余年前在圣马丁艺术学院的图书馆工作时,我的顶头上司是一位典型的特别正统的中年妇女,每次一有新的时装或是艺术杂志进来,里面总是不乏裸体或是半裸体的模特,她就要忙不迭地往杂志上贴“仅供参考”、“不许带出图书馆”之类的标签,而这些两寸长一寸宽的标签肯定是要正巧贴在裸体或半裸模特的最要害部位的。等到杂志到了学生们的手中,都变成了“洁本”,学生们再恼火也没有用。
成人的裸体,爱看者睁眼睛,不爱看者闭眼睛,争议也都谈不上有什么原则性。但是一牵扯到孩子,那就得大禁了。特别是现在越来越多的针对少儿的性犯罪,更使人们如临大敌。两年前,也是在萨奇画廊中,就有过一次警察干预画廊展品的举动。画廊里有一个主题为“我是照相机”(I am the camera)的摄影作品展览,展出两位摄影师的作品, 其中有一位是居住在英国的美国家庭主妇Tienney Gearon。Gearon用照相机记录了她的6岁女儿和4岁儿子的生活,最引起争议的一张画是两个裸体的孩子戴着面具在海边沙滩上玩水枪,另外一张是小男孩脱下裤子在雪地上撒尿。
这个展览刚刚开始时,报刊杂志上的评论还比较看好。但这些照片不可能让所有的人满意,有一些看展览的观众抱怨,展览展出八个星期后,这些抱怨竟然惊动了伦敦警察总署,他们派出了淫秽出版物组的官员来到画廊,粗粗扫过一遍展厅后,他们就下了结论,展览的作品中有三幅可能会怂恿恋童癖的罪犯们有非分之想,对孩子的长期利益有所损害。裸体孩子,小猪的面具,水枪,撒尿,这些都传达了虐待儿童的信息,有着典型的针对少儿的性犯罪的迹象。所以,伦敦警察要求画廊立即把这三幅照片撤下来,并要求把画从展览目录中抽出来。
画廊的管理员赶紧通知萨奇,说有警察来访,萨奇还以为是笑话。摄影师Gearon也被招到画廊,但是她看到警察,还以为他们在恶作剧开玩笑,突发奇想来点行为艺术。她说:这些是我自己孩子的照片,完全是天真无邪的,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色情在里面,除非你自己脑子里面全是肮脏的东西,才会对这些照片动坏念头。而且,她说她的两个孩子都来看过展览,他们喜欢自己的照片,而且对于母亲拍摄他们的作品能在伦敦最有名的画廊中展览很自豪。
最后关于此事警察总署可能觉得自己做过了头,画廊经过全面咨询律师之后也决定公然反抗警察局的命令,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此事让我想到咱们中国农村,孩子们向来是穿着开裆裤长大的,夏天五六岁以下的孩子们几乎都不穿衣服,男孩子们十来岁还光着屁股的也大有人在,整天在河边玩水,下河采莲蓬摸鱼的,全是一个个赤条条黑黝黝的身体,也很少有人会生出什么非分之想。开裆裤若是被介绍到西方世界来,肯定早就要被追封打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