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别处
2003-05-30言咏陈晓萍
言 咏 陈晓萍
他们原来是四川人、湖南人、宁夏人、河南人……现在,他们四海为家,落叶生根
“难道现在还有北京人,上海人,广州人的区别吗?只会区分有钱人和没钱人吧?”在采访的过程中,一位采访对象这样反问。如今相当一部分年轻人都会选择在家乡之外的城市发展,这种漂泊在外的生活让他们逐渐淡化了地域的概念,但是,在不同的城市生活,还是有着不同的感受。
深圳:可兼顾工作和生活的城市
张伟总是忘不了自己的老师当年说过的话:你们全班70多个人,居然就没有一个人敢到广东深圳去闯一闯。我真替你们大感惋惜!“我也是毕业三年之后才明白老师的良苦用心。”
闯荡4年之后,2001年,张伟准备结婚,他再次面临选择:在哪儿定居。当时他身在北京,女朋友在武汉。他们可以在北京、上海、深圳和广州四个城市里选择,最后他们选择了深圳。
更准确地说,张伟是回到深圳。他从1997年起在深圳呆了三年,期间把户口落了下来。但在张伟潜意识里,是把深圳当作了自己的根据地。“深圳是一个可兼顾你工作理想和生活理想的城市”,张伟说,“珠海或者威海可能比深圳还舒服,但它们不能满足你的工作需求。”
张伟心目中理想的城市是:以他站的地方为圆心,以一公里为半径划一个圆,这个圆里有山有水有绿色。而他眼里的深圳就是这样。“你站在深南路的任何一点上,往北看是山,向南看是水。你的目光可以穿透这个城市。可是,上海就不同,你站在那里,看到的除了楼房,还是楼房。”
张伟选择深圳的另一个理由是:在深圳能获得完全的生活的自由,而在其他城市都或多或少地被约束。张伟曾在北京“镀金”两年,最让张伟不可忍受的是看电梯的老太太。这些把守着进出楼房惟一通道的老太太们,用一双双无处不在的眼睛,窥视着你的一切,包括私生活。如果你彻夜未归,她会问你去哪儿了;如果你带一个女孩子回家,她会问你们是什么关系。“深圳就不这样。房东只在乎你是不是给了房租,而不过问你的私生活。看起来似乎是纯粹的金钱关系,但它给你自由。”张伟说。
1997年以前的深圳,一到春节就成了“死城”,曾有人夸张地说,在深南中路踢起一个易拉罐,满城都能听到它的回响。
但1997年后就不同了,很多新移民在深圳站稳脚跟后都把父母接来过年,春节晚上满城塞车,到处都是开车或打车出来玩的人。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觉得深圳适合安家。李华就是这样一个人。他2002年离开深圳去了上海做保险,他不是不喜欢深圳,而是觉得上海更适合个人发展。“深圳适合年轻人去打拼,而上海更适合人们安家立业——因为这个城市的老年人比较多,有老人的城市相对会稳定些。”李华这样认为。
谈到对上海的感觉,张伟的评价带有明显的“深圳标准”:我喜欢浦东不喜欢浦西。因为浦东非常像深圳,是新兴的,充满活力的。浦西是老上海的感觉。你在夜色中观察这个城市,或许会发现,浦东才代表未来。
一个骄傲的新上海人
在一家贸易公司做法律顾问的叶莹莹2001年才到上海,短短两年的时间,她已经很骄傲地认为,自己是一个新上海人。
叶莹莹融入上海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她2001年刚到上海时,看到上海的繁华,会觉得这繁华是别人的,与自己无关。那时朋友聚会,只要饭桌上没有上海人,大家就会说上海人的坏话。但后来越说越少了,再过些日子,大家竟然开始讨论上海人的优点。在叶莹莹看来,能比较宽容地看待上海人,看待他们的优点和缺点,是开始融入这个城市的一个标志。
“以前大家一说上海人,就是精明小气。其实是人们过分夸大了上海人的缺点,却没注意到优点。上海人轻易不允诺人,一旦允诺就尽量兑现。不像有些北方人,总爱开空头支票。”叶莹莹说。
慢慢地,叶莹莹和她的朋友们不仅可以宽容地看待上海人,还开始真正关心这座城市。“如果在街上遇到一个人随地吐痰,我会去批评他”,叶莹莹说,“我生活在这个城市,它的好与坏都与我直接相关。”
初到上海时,叶莹莹没觉得因为户口问题受到过什么歧视性待遇,之后不管是办《居住证》还是迁户口,都很方便。所以,叶莹莹最不喜欢北京的就是,每到节假日或者重要庆典,四处都是对外地人的盘查,而且态度粗暴。“我觉得这不是一种很公平的竞争环境。但在上海却是你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上海的治安也不错,在这个城市你的健康和生命是有保障的。”
像叶莹莹这样喜欢上海的外地人不少,但不喜欢上海的人也相当多。一位从北京跳槽到上海的记者,没呆几个月想回北京了。上海很精致,但有些人觉得太拘泥;上海很柔媚,但有些人觉得不大气,甚至于上海菜菜量太小也成了上海不适合生活的一个理由。
在一个城市生活久了,会有种心理的感动
在北京念完美术设计后,程伟留了下来,那是1998年。一晃5年过去了,程伟买房结婚,发生了许多变化,但惟一不变的是,他工作的圈子永远在中关村。
并不是跳不出中关村,而是程伟把自己圈定在这里。在他看来,偌大一个北京,只有中关村融得进去。因为这里大部分都是外地人,而且这是一个不看背景只看个人能力的地方,很适合外地人白手起家。
程伟毕业那年没能把户口落在北京,这让他最初在找工作时多少有些不自信。招聘广告上都要求有本市户口,程伟总觉得自己条件不符而不敢去试。后来跳槽的次数多了,他知道许多单位并不拘泥于此,但心理的影响总还在。“有时感觉自己像一个偷渡者,国家规定是要户口的,但人家还是接纳了你,似乎受了恩惠”,程伟说,“所以,我从不愿去北京人多的单位,感觉没有平等对话权。”
自由,是程伟飘荡在外的日子里最大的感受。在一个远离故乡的城市,没有父母的约束,没有错综复杂的关系需要去打理和照顾,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自己支配。虽然这种自由的代价是——对父母家庭少尽了许多应尽的义务。程伟的奶奶去世时,由于赶不回去,一切后事都是由哥哥打点的,对此他一直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程伟不认为自己是北京人,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北京安家置业。北京有塞车、有沙尘暴,有对外地人种种不太公正的待遇,但是,当在这里生活久了,会有一种心理的感动:深秋街道上落满一地的银杏叶、景山前街边故宫孤独的背影、似乎可以穿透历史的十里长安……这是独一无二的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