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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曾经照古人

2003-04-29温欣华

北方经济 2003年8期
关键词:民族

温欣华

我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大家庭。翻开史册,华夏五千年的文明史,其实就是一部民族经济发展史。其中北方游牧民族经济的发展与中原汉民族的碰撞融合伴随了整个中华民族的发展历程,在中国历史上占有重要位置。举世文明的万里长城就是最具说服力的历史见证,而处于长城沿线、内蒙古高原与黄土高原交界线上的凉城县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无疑是我国南北民族经济发展史上较为突出的融合点。历史是文化的源渊,翻开凉城丰厚的文化宝典,每一章节无不因为其独特的历史焕发出奇羿的神彩,而在内蒙古高原经济文化百花园中耀眼夺目,备受关注。

适宜的生存环境成为我国北方民族人类重要的发祥地之一。凉城是内蒙古高原上的一个较大的盆地,四面环山,中有高原第三大淡水湖泊——岱海,自古以来气候温和、环境优美就是北方人类发祥、生活的重要地区之一。在该县西北蛮汗山与大青山的连接处发现了规模宏大的原始社会旧石器制造场,出土了中更新世与晚新世动物化石与人类活动遗物,充分证明大约在四、五十万年到一万年前,在蛮汗山区就已经有人类活动。他们与“北京人”同时共存,晚于云南“元谋人”和陕西“蓝田人”。这一遗址的发现,改变了长久以来在学术界形成的我国远古文化只发源于黄河流域、一元化的观点,进而发展为多元说,被命名为“大窑文化”。

我国初期的“城”大部分起源于龙山时代,近60年间,考古工作者先后在山东、河南发现了龙山时代晚期城址,均系土筑。八十年代以来,在内蒙古中南部长城沿线,发现了多处石筑石城遗址,都是龙山时期的产物,其中老虎山遗址最具代表性。该遗址位于凉城县岱海西北的老虎山上,是一个完整的原始古城遗址,距今4800年。村落依山势修建,呈簸箕形,四周有石墙围绕,总面积约13万平方米。遗址内发现房址61座、灰坑21个、墓葬4座,布局清楚保存完整,对探讨我国北方的“古城”、“古国”、“古经济”、“古文化”的起源、发展都有重要的科学价值。其中出土的夹砂、式鬲、式、系鬲文化祖型,改变了北方人使用平底炊具的习惯。提高了熟食程度,对人类大脑发育至关重要,这种显文化是我国进入文明时期代表性文化。

此外还在岱海北面的山坡发现了距今5000多年的原始人生活的大村庄——园子沟遗址,在岱海南岸发现了仰韶文化晚期的王墓山遗址。以此为代表考古学家在岱海周围发现了30多处新旧石器时期遗址,组成了规模宏大的古遗址群,令人叹为观指,引起国家文物局的高度重视,2001年被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先民们逐水而居、游牧而生,对自然自古就有很强的适应能力。他们的足迹环岱海一周,成为一本无字天书,留下了永久的魅力,对于研究我国北方史前经济文化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宝贵资料,从另一个角度也说明了岱海是我国北方人类的发祥地,也为凉城悠久的历史经济文化扎下了深厚的根基。

适宜的生存环境成为马背民族争相占领的焦点,也成为他们内部融合的前沿阵地。

内蒙古历史可以说是从马背上走向辉煌的。由北方原始人类繁衍而成的部落逐渐演变成为多个少数民族、在内蒙古高原上逐水而居,随牧而迁地生活着。在阴山以南、岱海周围,因其水草丰美而被各部落争相占领,以至于在往后漫长的岁月中,这里便成为马背民族纷争的焦点。回顾历史,蒙古族作为世界上一个伟大民族,其发展演变历史在此可以略窥一斑。

夏、商、周时凉城为鬼方,是猃狁、林胡、北狄等民族的游牧地。春秋时期则是北狄的居地,战国时为林胡和楼烦的领地。从东汉末年至魏、晋、南北朝时期,有汉族、乌桓、鲜卑、柔然、丁零(敕勒)等民族生活在这里。东汉末年鲜卑民族从大兴安岭向西南迁徒,两晋时以拓跋猗为首的鲜卑民族在岱海北岸和蛮汗山区逐牛羊而牧野。公元371年7月7日,拓跋挂出生于参合破(今凉城岱海滩),长大后带领鲜卑民族四处争战,统一了北方少数民族各部,拥有了黄河流域和北方广大地区。公元386年4月建立了强大的北魏政权,成为北魏一代有所作为的开国皇帝——道武皇帝,对北方各少数民族大融合起到了积极的推进作用。在拓跋部落日渐强盛的同时,另一少数民族慕容部落建立的燕国(史称后燕)也强盛起来,成为与北魏抗衡争夺疆土的劲敌。公元394年,终于展开了一场决定性的大战——参合陂之战。结果燕军大败,从此慕容部走向衰亡。

隋唐时为南进的突厥占踞,宋朝时凉城一带被契丹占据建立辽国,公元1206年成吉思汗统一了东起兴安岭、西至阿尔太山、南抵阴山、北达贝加尔湖的广大地区,建立了蒙古帝国,在凉城这片土地上,长达1600年的部落争霸的局面趋于缓和。

优胜劣汰是自然界永恒的法则。在不断的碰撞磨合中,北方人走出那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生存的毅力战胜了蒙昧和野蛮,劳动产生的智慧创造了独具特色的马背文明,一代天娇成吉思汗成为马背民族永远的骄傲。

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也成为我国南北民族经济大融合的重要交汇地。我国西北地区自春秋即已成为民族关系的热点、军事折衡要地。从秦始皇统一中国开始,就北击匈奴、取河南地(包括凉城),筑城移民、充实边防,将西北放到战略高度。以后历朝历代不断移民实边,有过之而无不及,时而战争时而和亲,客观上使南北民族在频繁的接触中实现了融合。而处于内蒙古高原与黄土高原的交界线上的凉城县,则是最为典型的一个缩影,真实地记录了南北民族发生、发展、融合的重要历程。从战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北击匈奴到秦大将蒙恬率兵三万北击林胡,略取河南(含凉城境);汉高祖刘邦将云中、雁门、代三郡共33县交其兄代王刘喜统辖;以至于其后匈奴骑兵数万人攻入代郡、雁门,随后匈兵九万分三路入代郡、侵定襄、犯上郡,杀掠人口近万人;到西汉前期,汉武帝刘彻先后派大将卫青、将军李广、公孙贺等率兵数次出定襄、雁门、云中北击匈奴,并筑长城以戍边(今凉城县后营乡大虎口、双古城圪针沟均存汉代城堡遗址)。从晋元康五年鲜卑拓跋部统领参合陂以北地区;晋永安元年匈奴贵族于离石起兵反晋,晋并州刺史司马腾向拓跋猗请求援兵镇压;猗率兵10万在西河、上党大败刘渊,并于参合陂树石以记行;以至于北魏迁都平城统治了华北大部地区;直到成吉思汗跨过大漠统一中原,建立元朝;明朝为御蒙古军南下,修筑长城(县内后营、双古城、曹碾、厂汉营等乡南部均存明长城遗址)。这里所发生的每一场战争都会直接关系到中原王朝政权的稳定,影响了封建社会发展的大部分历程。

逝者如斯夫?先民们金戈铁马血战沙场,开疆扩土也好,捍卫领土也好,无论是哪一方、出于何种目的,经过了长期激烈的碰撞、磨擦最终的结果是实现了中华民族的大团结。作为贯穿始终的长城,它一头挑起大漠边关的冷月,一头牵着华夏儿女的心声,在五千年华夏民族发展、融合的历史进程中起了不可替代的桥梁纽带作用,成为民族团结的象征而令人引以为傲。而从赵武灵王开始,它的几次变迁都未能离开阴山南麓的凉城县,从这一个角度也充分证明凉城的历史是一部最直接的民族发展融合史。

清朝,为加强对蒙古地区的统治,在漠南蒙古建立了五路驿站,其中一路就经杀虎口,通往归化城、鄂尔多斯。凉城杀虎口随之也成为沟通中原与大漠的主要枢纽,大批汉人陆续迁入凉城垦荒种地,以晋中、晋北为主的旅蒙商人也由此而络绎不绝地进入草地,以至于覆盖了整个蒙古,到达俄罗斯,欧亚大部地区,继丝绸之路后在北方的荒漠和草原之间开拓了另一条被风沙和时间掩埋的商路——茶叶之路。而杀虎口作为茶路通往大漠的起点也真实地见证了亚欧茶路三百年的兴衰历史。

清咸丰年间,由于上述两种原因凉城的商业曾一度出现了繁荣的局面。在此过程中,山西商人王吉天创制的鸿茅药酒以其神奇的疗效深受人们的青睐,历经270年而经久不衰,直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依然再度走红我国的大江南北。拓荒者、旅蒙商人在一定程度上充当起当时社会政治经济生活的主角,以另一种方式将中原文明带到大漠,加速了蒙古的开化,促进了南北民族经济之间的相互渗透融合。

人口演变直接反映了当地民族经济融合的历程。

在原始社会时凉城县活动的人类主要为华夏族。殷商初期,先后频繁活动在这里的是工方、鬼方、方等部族,过着游牧生活,方部落比较强悍,经常骚扰殷人。此后活动在这一地区的是白狄或戎狄部落。直到战国时期,诸侯列国争雄扩地,有较多的内地人口向县境内流动,大部分少数民族被兼并或远居它方。汉以后,县内为汉族与匈奴、鲜卑、突厥等族杂居。凉城县境成为汉族和北方少数民族接触频繁之地,但此时的人口以少数民族为主。元朝以后,汉族退往内地(指长城以南),成为蒙古族的游牧地。直到清初,首先是关内汉族(晋北、直隶)人私自走口外,租种开垦牧地。其后是清政府统一放地,大量汉人涌入边外,致使县内汉人逐渐增多。

县内汉人大多是从山西晋北各州经杀虎口而来,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开荒种地,繁衍生息,到民国时已成为县内人口的主要组成部分。汉人进入内蒙古大草原垦荒耕种,作为一种独特的社会现象在当时中原人民和北方少数民族中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以至于被演绎为独具特色的民族传统戏二人台《走西口》,在晋蒙两地一直流传至今,剧中反映的西口正是凉城县杀虎口。现如今,任何一个走进晋中、晋北的凉城人,都会感觉到自己与当地人无论是象貌特征,还是生活起居、饮食习惯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有着某种一脉相承的血源关系。

生活在这里的主体民族——蒙古族在清朝时隶属察哈尔八旗的镶蓝、镶红两旗。康熙十四年三月,察哈尔林丹汗乘南方“三番之乱”联合奈曼旗五扎山反清,清军平叛后。从此,康熙对察哈尔部甚为担心,便把原驻牧地义州收回,并将归降的哈尔喀、厄鲁特编成佐领归其管辖,废王公札萨克制,改为总管制,将察哈尔编为左、右翼各四旗。蒙古族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制约,随着时代的变迁,生活方式也有所改变,如今已全部从农。到民国35年当地的蒙古族仅有389人,解放后,凉城县政府大力发展少数民族人口和经济,到1988年蒙古族达到1360人。

此外,因清廷在畿辅地区三次大规模圈地,大量满族人也涌入边外。康熙五十八年,清朝内务从东保安州挑选一些“族大支繁”的满族大户,举家迁到驻马口一带耕种皇庄,既为现在凉城曹碾满族乡前身。满族在这里得以大力发展,到1988年达到5092人。

历史的长河绵延不绝,大浪淘尽朝朝代代千古风流。在凉城这个诞生北方民族的摇篮里、中原通向大漠的桥头堡上,不同种族的人口象走马灯一样不停地变换,从一个诞生游牧民族的地方,演变到现在成为一个以中原汉民族为主的聚居区,重要的是先民们饱经沧桑、历经艰辛创造的是一部惊心动魄、恢宏悲壮的民族生存史,其灵魂就是他们在恶劣环境下表现出来的那种生生不息、顽强不屈的生存精神。这是一种先进文化,这种精神恰恰是人类生存共同所需的内在动力,实践证明谁拥有了这种精神,谁便会成为永远的强者。

宗教的渗透也对当地历史经济文化的形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凉城的宗教文化主要源于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凉城县内的佛教向有青衣僧和黄衣僧的区别。青衣僧即和尚,黄衣僧即喇嘛,此教多穿黄衣,故称黄教。但就两派传入县境的情形而言,则喇嘛为早。喇嘛教传入县境为明代万历年初,兴盛于清初。明末清初,崇福寺(今呼市小召)的佛爷在呼市古楼板东喇嘛洞修行数年后,便骑着黑儿马来到蛮汗山区发展了一批教徒,古洞因此被后人称为佛爷洞。

清顺治九年正月,达赖五世在清政府的5次邀请下,一行3000人从西藏动身前往内地朝清,路经青海、宁夏到达内蒙古,原计划在代噶(凉城)朝见顺治。于当年阴历11月底到达凉城后,顺治皇帝改变主意,要达赖进京。达赖五世只带少数随从于腊月十六日到北京,朝见顺治爷。两个月后从北京返回代噶,并未立即反藏,直到次年五月间,清朝派出礼部尚书携带着满、蒙、藏、汉四体文字的金册、金印赶到代噶,正式册封达赖五世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领天下释教普通瓦刺喇达赖喇嘛”后才离开。达赖五世凉城住了半年多时间,当地教徒引以为荣,自此县内喇嘛教大振。明末清初,在今三苏木元山村北建造了汇祥寺,又称东大庙。此后又修筑了小召高山庙、七甲庙、南营庙、五苏木庙、水塘庙、小卫庙等喇嘛庙宇。1862年天主教传人凉城,到1938年开始到兴盛,教堂最多发展到12所。1912年修建的新堂管辖了全县各乡村的教堂,凉城城关镇地名因此而被叫做新堂。1917年耶稣教传入凉城,清朝乾隆年末伊斯兰教传入后在麦胡图修建清真寺一座。以此为代表的各种宗教的兴起,解放前,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曾统治了人们的思想,不同程度地成为人们的精神寄托,但客观上也为凉城县古老的文明蒙上了神密的神话色彩,渗透了西方浪漫主义文化气息,进而丰富和发展了凉城文化。

从近代新民主主义革命到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我国完成了有史以来最为彻底、最为完善的民族大融合,以贺龙为首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把凉城辟为革命老区作为延安挺进东北的桥头堡,带领当地人民在蛮汗山、马头山区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创造的“艰苦奋斗、发愤图强、百折不挠、顽强不屈”的凉城精神成为激励当地人民脱贫致富最大的精神动力。

明月曾经照古人。现如今,站在凉城这块看似平静的土地上。想不到自己竟然和四、五十万年前北方人类的始祖在共同享有一块土地,即使真的能够传越时空隧道,我们也无法看清五十万年的历史长河该是一条怎样的河流。祖先的梦,似落非落;民族的魂,似聚非聚;梦魂交汇,碰撞孕育了北方少数民族古文明的摇篮——凉城的经济和文化。它似远古的回声,留给人们一首诉不清、唱不尽的生命诞生之歌、豪放幽长的原野牧歌、惊心动魄、恢宏悲壮的民族融合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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