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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天女儿的青春恰恰舞

2003-04-29

现代妇女 2003年8期
关键词:李艳张扬基地

1960年9月,我国在这里第一次用国产燃料成功发射了苏制近程导弹;

1960年11月,又成功发射了我国第一枚仿制地地弹道导弹。

1966年10月,第一次成功地进行了“东风二号甲”导弹携带核弹头的“两弹结合”试验;

1970年4月,成功发射了我国第一颗“东方红一号”人造卫星;

1975年11月,成功发射了我国第一颗返回式卫星;

1980年5月,第一次向南太平洋发射了远程运载火箭;

1981年9月,第一次用1枚火箭成功发射了“实践二号”空间物理探测卫星;

1987年8月,第一次为国外提供卫星搭载服务;

1999年11月20日6时30分,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载人航天发射站,长征二号运载火箭托举着“神舟一号”试验飞船,从这里飞向太空。

这里曾开创了中国航天史上的“九个第一”。

大学生、大个子、大眼睛、大城市、大干部。

这里的女兵们曾经拥有五个“大”的择偶标准。

在茫茫戈壁滩中,在迷人的弱水河畔,在秀丽的胡杨林边,在高高的发射塔下,三代航天城的女儿们在这里播种着美丽……

卫星城里我耕种了希望

●文/本刊记者临风

70年代,基地条件相当差,去那里工作的女兵经历了人生中最艰苦的岁月,这段岁月又在她们的心灵深处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汤育英便是其中之一。

对于曾经受过的苦,对于把自己最年轻的时光留在那座与世隔绝的卫星城,汤育英感慨不已!不过,令她自豪的是,她花在两个女儿身上的心思终究没有白费。

1974年,我拿到了兰州医学院的毕业证书。四年后,就被选派到酒泉卫星发射基地医院。

进入基地只有一条路。从清水上了通往基地的火车,轰隆轰隆6个小时才到,一路上看着窗外沙漠上零星点点的骆驼刺,心情越来越像四周的沙漠一样干燥。原以为当医生在哪儿都一样,可是真到了那里,才发现这是一个与世隔绝而且几乎是寸草不生的地方。好在医院的条件很好,设备算得上一流,环境也很整洁,雪白的被褥让我重新感觉到了医生的圣洁。条件虽好,但前来就诊的人却不多,因为这里年轻人居多,个个身强体壮,得病就诊的人少,我们的工作比较清闲。可是下班号一吹响,我们就进入另外一种紧张。匆匆吃完饭就下地干活。开始的一段时间,我总以为自己生活在农村。

种菜,让我欢喜让我忧

基地很少有蔬菜水果,鸡蛋也很少,鲜牛奶几乎没有,冬天只能天天吃胡萝卜、白菜,还有定量供应的罐头肉。每年冬季从烟台运来一些苹果,分发后各家存放在地窖里,节省点可以吃到来年五、六月。在这里工作生活的人大都要在蔬菜水果上动脑子,不然就只能亏待肚子了。基地也考虑到调运上的困难,不想让大家过于受苦,于是鼓励大家自力更生,给每家划出一块地,想吃什么就种什么。我家的菜地离住处有一公里路,刚开始下地干活觉得挺有意思,劳逸结合,有益身心。我在地里种上了好几样菜,又在家里养了几只鸡。整天乐滋滋地等着地里长苗,母鸡下蛋。

第一次见到自己亲手种出来的蔬菜时,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觉得这些菜苗就和我们一样,是这沙漠里少有的生命。

正当我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一夜之间将我的菜地洗劫一空。我站在菜地边上,连一根菜苗都找不到,心里空当当的,禁不住感叹生命的脆弱,黯然伤心。有了那次的教训,我也学着别人的样子,在菜地周围用草捆土块做起了围墙。以后,我的菜地就再也没有遭受过灭顶之灾。

种菜最辛苦的是浇水。最初,我们都得往地里挑水,扁担压在肩上,又酸又痛,几趟下来,还没浇多少地,就已经弄得人两腿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随便什么地方倒下就可以睡着。后来,基地给菜地通上了自来水,碗口粗的一股清水从橡胶管子里直接流进菜地,我就再也不用挑水了。不过辛苦依然存在,每次放水都是定时的,错过了时间,这一茬水就荒了,地一干,就没菜吃了。有几次浇水,我都是守在地边一个通宵。

我种出来的西红柿比别人的大、茄子比别人的长,邻居就来问我是怎么种的。我说,上医学院之前,我插队两年,学会了种庄稼。其实,我还有秘诀,别人种菜多用化肥,而我却多用鸡肥。我除了把自家的鸡肥全部用上,还把别人不要的鸡肥也拉来施用。

母亲常常想念我,我也想母亲。时间长了,母亲就忍不住要来看我,我希望自己的状况最好不要让母亲看到,于是就在信中说我很好,母亲不用太挂念,再说,进入基地不太方便,够麻烦的。我也想家,等我休探亲假时就回家团聚。

可是母亲思念心切,一定要来,也只好依她。

母亲一见我就叫了起来:“瞧瞧你,怎么给晒成这样了?再看看这双手,怎么这么粗?”母亲的眼圈红了红,长吁短叹了好一阵。

我下地干活时,母亲又随我到了菜地里。见我完全像一个农民在干活,脚上手上沾着泥土,额上挂着汗水,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蹲下身来给我擦汗,说了声“孩子,你受苦了”就已经泪流满面。我一时心里难过,也陪母亲伤心起来。伤心过后母亲就疑惑了:“怎么,你不是医生吗?每天下班还要干这么苦的活?”我说:“怎么不是呢。可是这里的环境就这样,蔬菜水果鸡蛋什么的都很缺,供应很有限,只好自己想办法。大家都这样。”

话虽如此,母亲的伤心还是让我对自己的价值产生了怀疑,难道我拿着大学文凭,却要把年轻的生命消耗在这菜地里吗?在母亲离开基地的一段时间里,我还时常陷入困惑。

女儿,我的希望我的梦

1979年,我的孩子出世了。这给我的生活带来了重大变化。原来种好菜、养好鸡只是为了大人,自从有了孩子,就主要为孩子着想,一心想让女儿吃得好一点,长个好身体,长个聪明的脑子,好好读书,长大成才。那时候,我特别担心女儿营养跟不上,发育不良,影响将来的发展。所以每天精打细算,想方设法让女儿多吃点水果蔬菜、鲜鸡蛋、鲜牛奶。这些在现在城市人眼里很平常,甚至有些孩子还吃腻了的东西,在当时的基地却总是稀有食品,大人省下来给孩子是常有的事。

那些年,基地虽然努力改善生活,但那一条运输线并不能解决多大问题,和外面的情况相比,仍然什么都缺。我大哥在嘉峪关工作,知道我们基地的情况,所以经常利用出差或回兰州探亲的机会,想办法给我带一些水果,有时还带蔬菜。有一回,我收到大哥带来的东西,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那奇形怪状的东西,后来才弄清楚是生姜,做菜时必不可少的作料。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外面有好多蔬菜我都见不到。

两年后我们又添了一个女儿。我的更多精力都花费在女儿身上了。原先给一个孩子的东西现在要两个孩子用,我又想办法多种几样菜,多养几只鸡,虽然紧张些,总算基本够用,有时候家里的鸡蛋不够,就让女儿吃了鸡蛋,自己喝点汤。看看两个孩子还能吃到新鲜的蔬菜,我心里也就稍稍踏实了些。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辛苦没有白费,两个女儿的饮食结构还算平衡,身体发育也正常,看不出来小时候生活在缺少蔬菜水果的环境里。

到女儿上学的时候,我又有了新的担忧,基地的学校里有不少老师是家属代替,而有的家属本身就是当地农村姑娘,没上过多少学,让女儿跟她们学,能学多少东西?我们家兄妹九个,我是最小的,眼看哥哥们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有在北京上学的,有去美国留学的,可我的孩子还接受着不太正规的教育,我心急如焚,每天都守在旁边看她们做作业,给她们辅导功课,有好些功课都是我给她们重新讲一遍。没有参考资料和辅导教材,我就从北京邮购。我拿着教学参考书先学一遍,再给女儿讲解,引导她作一些练习。眼看课本上的东西弄懂了,我就给女儿弄来一些课外书,让她扩大知识面,启迪思维。

我总是寻找机会让女儿自己明白读书学习的意义。有一天晚上,大女儿突然问我:“妈妈,为什么你每天挂着听诊器给军人们看病,我们班上有几个同学的妈妈却每天扫马路?”我说,那是因为妈妈念了书,学会了做医生,而那几个同学的妈妈生在农村,没条件念书,没有学到文化知识。你们要好好学习,给妈妈争一口气!女儿认真地听着,连连点头。

那时候,我女儿在基地学校里成了数一数二的好学生。

我后来也想过,基地尽管艰苦,但对于学习的孩子来说也有很大的好处,单调的生活正好缺少了很多诱惑和干扰,孩子们可以在安静的环境里安心学习,而那时养成的好习惯,以后一直坚持了下来。

后来我调到兰州军区总医院,女儿也转到兰州的学校。第一个学期的成绩给我们母女都是一个打击,我那出类拔萃的女儿竟然落到了十几名之后!看到女儿沮丧的样子,我就劝她,兰州和基地的环境不同,你一时不适应,所以没考好。不要紧,只要对自己有信心,好好学,一定能学好!

为了鼓励女儿的学习信心,我在40多平米的家里专门弄了一间学习室,我和两个女儿一起学习。她们学功课,我学英语。每天的电视节目只看新闻联播,然后就坐在学习室里下功夫。家里不管来了什么样的客人,都不进学习室,不影响两个孩子的学习。

两个女儿都很争气,没有辜负我的一片苦心,双双学业有成,现在她们都在北京,都是军人,每次给我打电话问候,每次见面,我都觉得我那时吃的苦是值得的。

但有时候想起来还是有些内疚,毕竟她们小时候吃了不少苦,没有好好吃上该吃的东西,吃个苹果也要定量限制。记得有一次,我们来兰州,在街上看到鲜艳水灵的桃子,两个孩子都不走了,她们说,把这些都买回家,就可以天天有桃子吃了。这事让人想起来就心酸。

现在还经常有同事、朋友问起我教育女儿的事。我就一遍一遍地告诉他们我的这些经历。我觉得,教育孩子学习,大人首先要有个好习惯,要爱学习,有恒心,给孩子良好的引导,让孩子把学习当成要紧事对待。我的孩子到现在还保持着好的学习习惯,这会使她们终生受益。

基地女兵不言情

●文/本刊记者 江有汜

在茫茫戈壁滩,在弱水河边,在胡杨林中,生在基地、长在基地的女兵们,把一个情字深深埋在黄沙之中,单纯的环境、淳朴的个性,让基地的女兵们不言情。

坐在记者眼前的李艳,便是这样一位来自酒泉卫星发射基地的女兵,她恬静的讲述早把记者带到了那个童话般的世界……

相逢新兵营

自李艳记事起,她就生活在这片戈壁滩了。李艳的父母是第一批来到基地的军人,一头扎进基地就是20多年,所以在李艳心中,弱水河畔的那几排平房和远处高高矗立的发射塔便是整个世界,这里就是她的故乡。

在基地上完高中后,十八岁的李艳考入了一所军事院校,短短两年的中专生活过后,李艳又回到了基地,正式成为一名基地的女战士。

在新兵营里,由于李艳在上军校时已经过军训,而且又是在军营里长大的,刚练了一天,连长便告诉她:“你做的已经够标准了,今后你就教其他人练吧!”就这样,刚刚成为女兵的李艳第二天就做了班长。在本来就女兵稀少的基地,像李艳这样优秀的女兵,便一下子成了基地的大明星。

慢慢地,出现在李艳身边的男人多了起来,就连走在路上或在食堂吃饭,也总是能感觉到有不少眼睛在盯着自己。可年近20的李艳却对此全无反应。并非李艳择偶心高,事实上,在李艳心中,全无恋爱的念头。由于长期生活在基地,李艳对外面的生活了解很少,更没接触过男女之间的爱情故事,自然不会想这些事了,在她心中,便只有认认真真当兵,踏踏实实做人了。然而,爱情却在不知不觉中降临了,只不过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而已。

张扬的出现,完全是凭着老乡的身份。别看李艳已是20岁的大姑娘了,可实际心理年龄却只如同一个基地外的中学生,她对人、对事、对社会的认识仅仅停留在上中专两年时间的感性认识上,对张扬的亲近,只不过是在战友的基础上多一层老乡关系而已。更何况张扬离基地女兵择偶的“五大”条件:大学生、大个子、大眼睛、大城市、大干部还差很远!张扬呢,更是不敢奢望能找到这样出众的女朋友。

因此,张扬和李艳之间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对他们两个而言,这倒没什么,可害苦了其他的男同志。一场新兵训练下来,认识到在基地找个女友比登天还难的男兵们早就瞄上了李艳,可碍于张扬和李艳的关系,没有人敢主动找李艳,毕竟那是在80年代,而且还在与世隔绝的戈壁滩中。

新兵训练结束后,李艳被分派到技术部门工作。她所在的部门里,除了已经成家的,男女比例也在30比1以上,漂亮、大方的李艳一下子成了全单位的焦点,几乎每个周末都有受人媒妁之托的好友、领导来李艳家做客,由于生活的圈子小,基地里的人相互之间都十分熟悉,李艳的父母不好说什么,只推说让李艳自己来做主。当父母提起时,李艳更会轻轻偎在老人的怀里,憨憨地说:“我还小呢!”在父母眼里,恐怕永远没有长大的孩子,而且是在与世隔绝的卫星基地,李艳更是父母掌中的宝,对她千依百顺。李艳仍像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快乐,而张扬就自然成了李艳的玩伴。

胡杨林做证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起来太快,两年后,技术上已经相当熟练的李艳开始被基地派出去参加其他卫星发射场的发射工作。也正是这一次次地外出,让李艳一点点成熟起来,在一次到西昌参加发射工作中,李艳真真感受到男性的魅力。

那是在一次晚饭后,李艳和几个战友一起去散步,当她们来到基地宿舍楼前时,突然眼前一亮,十几个精干、帅气,穿着军装的小伙子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每人提着一个大包朝宿舍楼走去,显然是刚从外地来,一边走还一边到处张望。当他们的眼神触到李艳她们身上时,小伙子们友好地笑了。事后,他们才知道那是刚从中国科技大学分来的技术人员,很快就要和李艳她们一起工作。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就在见到几个小伙子后不久,西昌卫星发射基地的一名政委就找到李艳和几个来自酒泉的女兵谈话。政委一开口就问:“我们这里怎么样,愿不愿留在这里工作,手续一切由我们办!”几句话把女兵们问蒙了。

原来,西昌基地也和酒泉基地一样,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求贤若渴的领导想留住从科技大分来的高才生。但他们也很清楚,要在基地留住人,就得给他们在基地成家,可那里找那么多既有才干又有相貌的女兵?领导们最后把目光盯在了李艳她们身上。

一语惊醒梦中人,政委的一席话让正值少女时代的李艳第一次考虑起自己的婚姻大事来。留在西昌的条件确实很诱人,而且有两位战友立刻就决定在西昌找个大帅哥成家。但在李艳心中,却怎么也割舍不下那片美丽的胡杨林。那几天晚上,李艳总梦到胡杨林、戈壁滩、弱水河、发射塔,而且每次还梦到一个人,那就是陪她在胡杨林中捡树叶、在弱水河中扔石子的张扬。有一次骆驼刺划破了她的手,是张扬紧紧地捏住她的指头,说这样可以止血,把她的指头都捏麻了;有一次在河边扭了脚,是张扬一路背着她回家;有一次沙子刮进了她的眼睛,是张扬为她轻轻地吹;有一次……

直到此时,李艳才发现她已是那样的离不开张扬,在她眼里,戈壁滩比青山绿水美丽,张扬比科技大的高才生可爱。发射工作一结束,李艳就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西去的列车。

一下火车,李艳没有在酒泉休息,就坐上了进基地的汽车,在戈壁滩中颠簸了四五个小时,可当走下汽车时,李艳一点都感觉不到累,望着熟悉的道路、建筑,李艳心中莫名的激动,出去十多次,这是她第一次对基地有如此亲切的感觉。

第二天傍晚,李艳就约张扬出来,两人来到胡杨林边,张扬看着神情忧郁的李艳问:“是不是这段时间太辛苦了,多休息几天吧!”见李艳不吭声,张扬又说:“那我们去看看弱水吧,前几天刚下过雨,河水涨了不少。”李艳依旧不开口,张扬只好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张扬突然对李艳说:“要不我们还玩抓鬼子,我们好久都没玩了!”“张扬!我们就不能好好的聊聊吗?”李艳对着满脸激动的张扬喊道。张扬有些吃惊,但很快平静下来,说:“也好,那就聊吧,你说,你说吧!”李艳看着叶子变得金黄的胡杨树轻轻地说道:“张扬,你知道吗,我去西昌时,政委给我们介绍科技大的高才生,我没有答应,知道为什么吗?”“不知道”张扬摇摇头。“那是因为我每天晚上都梦到你!”李艳说完就低下了头。张扬呆呆地看了李艳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将李艳拥入怀中。

百分之十的幸福家庭

第二天,张扬邀来的媒人就到了李艳家,一场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婚礼在美丽的戈壁绿洲酒泉卫星发射基地举行了。

李艳的恋爱是单纯的,也正因为其单纯而美丽;同样,李艳的婚姻也是单纯的,也因为单纯而幸福。正如她自己所描述的:“如果说这个世上仅有10%的家庭是完美的,那我的家庭就是属于这10%中的!”

婚后的李艳,除了兢兢业业地上班,就是在家里享受两人世界的美丽,他们时常会手挽手到胡杨林边散步,在夕阳快落山时坐在弱水河边看被彩霞染红的发射塔。他们不必为复杂的人际关系而烦恼,更不必为刻意生活而绞尽脑汁,如同生活在童话世界一般。

在李艳看来,幸福的家庭就是一切顺其自然。当她们的女儿12岁时,为了让孩子受更好的教育,丈夫提出转业回地方,虽然李艳是那样地迷恋基地,但当丈夫做出决定时,她欣然接受了。她能理解丈夫的苦衷。

走出基地,李艳才发现世界竟是另一番模样。她花了两年时间来适应地方上的生活,习惯人们走路时不会两人步调一致、三人成一排;习惯拐角时不走成直角,然后突然转身;习惯种种社会上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但是,李艳却永远地保留了基地生活的单纯、直接。

李艳会常常回忆起基地的胡杨林、弱水河,临走时,他们一家人拍了很多基地的照片,她要把基地所有的美丽永远地珍藏起来。

生命中有了当兵的日子

●文/本刊记者 丁可

左戈萍、袁飞月、段玉花、吴竞,她们身上有太多难以言表的相似,以至于我无法一一描摹她们,因为她们一直是并永远是一组群像,无法剥离,彼此相依。

她们是生在基地、长在基地的孩子。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们注定和她们的父辈一样,和基地结下了今生的缘。她们注定成为中国航天城第一代开拓者“献了青春献子孙”这句誓言最贴切的注解。

她们说,我们是航天城的第二代。是的,我们,她们每个人都爱用“我们”这个词讲述自己的那段葱茏岁月。

1979年,她们成为军校恢复招生后的首届学员。三年后,和她们的父辈一样,她们走进了这支驻扎在内蒙古额济纳旗境内绵延50多公里的大漠上的神秘部队。数据测控、雷达测量,从此,北京的卫星、上海的火箭就成了她们的一切。那时,我国航天发射还采用比较传统的方式,火箭被分成很多部分,先平放在地面组装测试,之后运到发射架前再竖起来。这样一来,由于位置的改变。很多检测正常的数据会发生变化。于是,一切就得重来。庞大的发射程序中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数据都要精益求精到近乎苛刻。即使是一个螺丝上的垫片都存在着巨大的安全隐患,任何细微的差错对于卫星发射来说,都将是毁灭性的。发射一颗卫星大概需要10到15天,她们每一天都是在高度紧张中度过的。她们必须屏气凝神地严格操作,不允许自己出一丝一毫的偏差,达到“零失误”,是保证成功发射的坚实基础。她们从不敢忘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事关中华民族千年飞天梦想的实现。

特殊的工作性质、严格规律的军旅生活让女孩儿们年轻的心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沉着。但毕竟青春年少,毕竟是女孩儿,她们当然爱美。属于干部级别的她们被允许留齐肩短发,于是,她们可以小规模地卷卷发;花样翻新地把长发藏进军帽;或者亲手改瘦肥大的军裤。她们至今清晰地记得指导员说过的一句话:自从当兵这天起,你们就应该不爱红装爱武装。

日子时而紧迫、时而平淡地流走,不着一丝痕迹。人还是那些人,戈壁还是那片戈壁。可女孩儿们的心房有了一点点异样,她们理所当然地被那种世间最美妙的情愫所打动——爱情来了。因为基地的特殊性质,她们和她们的他们一周才能约会一次,平常的日子就用电话互述衷肠,“抱着电话谈恋爱”是当时的一大风景。没有红酒咖啡烛光晚餐,纯粹的爱依然甜蜜。时至今日,这份多了几分约束少了几分酣畅淋漓并且必须经过汇报、审查的基地爱情让她们觉得很幸福,她们很知足。对待爱情、婚姻,除了缘分,她们或许比同龄人更懂得克制和包容吧——就像她们和这茫茫戈壁默默地、恒久地互相包容、互相拥有,自始至终。

有了家,做了妻子,做了母亲,生活中添了一抹亮色。她们的孩子都降生在基地的513医院,这也是她们降生的地方。生命在延续,爱也在延续,母子怎能不牵肠挂肚?可她们是军人。怀着几个月身孕的她在强辐射的环境下坚持工作,没有任何怨言,她怎能不知道这对小生命意味着什么?她把发着烧的两岁多的女儿锁在家,工作间隙回去带孩子去打个针,然后女儿继续被锁在了家,因为妈妈有纪律,妈妈必须监守岗位。可怜的小人儿,居然可以不哭不闹地很安静地看完自己喜欢的动画片,然后熟练地关掉录像机,拔掉插头,因为妈妈说过,插头会着火。

她们说,她们年幼的孩子失去了很多同龄人的无拘无束,受了不少委屈。

90年代初,在基地生活工作了三十多年的她们即将转业,等待她们的是崭新的天地,可是离愁别绪也潮水般涌上了心头。不舍啊!这流淌着自己生命和青春的戈壁!除了这身军装,她们还能带走什么?一切都埋在心底吧。

初到地方,新的生存环境,新的人际关系,她们多少有些不适应,然而毕竟是不惑的年纪了,毕竟人是要去适应环境的。但无论怎样,她们耿直诚恳的心不会变,塌实干练的作风不会变。回忆过去的日子,她们兴奋而陶醉,很多的苦,也咀嚼成了甜;谈到现在的生活,她们说的很平淡,家庭和睦,子女也很争气,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她们希望自己的下一代成为军人,这是她们的军人情结,孩子可能理解,但他们这一代毕竟体会不到母亲对军营那么深那么久的情意了。

其实,从封闭到开放,从约束到自由,从戈壁到都市,在这看似两极般的变化中仍能保持从容的姿态,何尝容易。也许,有一种沉着内敛的力量在支撑,那是戈壁赋予她们的,是基地赋予她们的,抑或是那曾经从军的日子赋予她们的?

难忘我人生的青春泼洒地

●文/墨石

90年代去当兵的女孩子,有不少是为了自己心中的一片绿色希望,而当她们走进了卫星城那十分独特的军营时,那希望的绿色中又增添了些什么呢?

1996年12月,我终于实现了儿时的梦想,穿上军装,踏上西去的列车步入军营——酒泉卫星发射基地。这是一个很特别也很特殊的地方,是国防科技的军事所在地。在基地工作生活的那段时光是搁浅在心灵深处无比优越的财富,记忆的闸门一经打开,仿佛时光重现。

柳暗花明又一村

西去的列车呼啸着,将我们运到酒泉。而后乘专列再乘汽车到达目的地。西部的荒凉寒冷使我有些吃惊,更使我难以想象的是长年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是用怎样的精神坚定了自己的意志,光秃秃的戈壁滩上,只有鹅卵石和芨芨草相依相偎相伴,而后走过岁月深处那刻骨铭心的生活历程。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着,之前的美好愿望所剩无几。没有了好奇的冲动,只是觉得生命的顽强挺拔到了一个高度。我和所有的战友们相互安慰:“既然来了,应该安心,有所作为。”随着向纵深挺进,视野开阔起来,有了整齐的营地、漂亮的营房、有序的道路和新颖的花园……还有一些不知为何物的东西耸立在那里。仿佛步入世外桃源,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们紧张的思绪开始松弛,心灵开始骚动,感叹前辈的伟大与不凡。

没有花季的美丽

随着接兵领导“下车”的命令,我们被集合起来,然后被分割成几堆,由新兵连的各个班长领走。到连队后,没有太多的喘息机会,连长便给我们讲述部队的由来、历史、光荣传统、英雄人物,进行思想政治教育。“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就这样的一句话,我们所带的玩具、零食、化妆品、镜子等一切与军人无关的东西统统上缴,都被强行入库保管了。而更为让我们伤心的是,新潮的发型不得不在“军令如山倒”的震颤中被剪子喀嚓喀嚓的剪去。我的一位战友为此潸然泪下,哭得非常伤心。没有了十八九岁少女应有的天真烂漫和爱美追美的权利,更没有了花前月下,风花雪月,卿卿我我的爱情故事。有的只是飒爽英发的身姿。

艰苦的训练使我走向成熟

新兵训练是难以想象的辛苦。一日24个小时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的,就连睡觉的时间也有明文规定。恐怕这就是军人的与众不同吧!从稍息、立正、齐步、正步、跑步等的共同课目到每个士兵的专业课目,一点一滴从零开始积累。这是一个军人应有知识和技能,青春和热血、激情的旗帜在训练场上高高飘扬。“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战争是没有季节之分的”。这是首长的训诫。“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我们的口号响彻云霄。冬天的寒冷使我永生难忘,手和脚冻肿是家常便饭,刺骨的寒冷铭刻在记忆的深处。夏天毒日的炙烤使我们的衣服湿透,可以拧出水来。训练场上我走向刚毅,夜半的紧急集合我捡回胆量,战友之间的交往中我走向成熟。记得第一次紧急集合的哨声后,我慌张之下竟然打开了灯,为此我受到首长批评,说我给敌人以明确目标,可以使之进行命中打击。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这是我最愚蠢的一次举动。可首长后来安慰我说:“不知者无罪,新兵嘛可以原谅,以后照章行事便可!”

作为军人,除了军事课目和共同课目的训练外,我们必须全面掌握内务条令、军事条令、队列条令等关于军队基地规章制度的学习。不管白天训练多苦多累,傍晚的政治学习时间都是我们逐条逐句背诵熟记的最好时机,这是军人的职责,更是军人的义务。

军人的天职

保密,是军人的第一职责,在书信来往和电话中,我们从来不谈与军事有关的话题。真正做到不该知道的不知,不该说的不说。即使信的地址也不能像其他部队一样,只能写××市××信箱××。就是我们的父母也不能知道我们的具体地址。这是军队的需要,更是国防的必然。为了能使我们思想上永紧保密这根弦,我们经常可以听到一些关于触犯保密条令而受到严厉制裁的案例。这些都是对我们进行的警示教育,这是一种达到目的的必然途径,更是对每一个军人另一方式的爱护、保护。

身为军人,远离了故乡和亲人,那种思念之情是多么炽烈却又是多么的无奈。在训练学习之余,我们使用手中的笔将思念写成文字邮寄出去,开成长长的情愫之线,那是一种难以言状的境界。同时在内心深处还要承载父母之爱、故乡之情。1998年,我的父亲因癌症而住院,父亲很是想念我这个身在异地军营的女儿。而我是多么想侍奉父亲于膝前啊!部队领导得知情况后,特批了我20天的假。当我来到父亲的身边时,父母甚是欣喜,我们一时间泪水恣意流淌,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和父母见面,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短短的二十天时间不到,我便接到部队催回的命令,我万般不舍地与父亲告别了。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诀。父亲去世时我们正有任务,我没有能见父亲最后一面,是我终生的一大憾事。可我也知道,我是一名军人,军人有神圣的天职军人,自古忠孝难两全。

现在我还时常想起离开军营时的情景。

记得当时我告诫自己不要流泪,要坚强,而真到那一天时,我泪流满面,并且失声痛哭。战友之间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走过了人生中最富有的那段时光,我们将青春献给了军营。一想到这些,军营里那嘹亮的歌声就萦绕在我的耳际。

结束语:

几十年过去了,当外界的目光再一次投向这座城堡时,我们发现,岁月在改变自身的同时,也改变了这里的人,当年的妙龄少女现已年近半百,当年的飒爽英姿已不及今日的窈窕倩影,当年动人的爱情故事已成主人公珍藏心底的美好回忆,当年生活中的种种艰苦辛酸也成了往后乐观平静的基石……在军人的节日来临之际,让我们向她们致敬,向她们问好!

相关资料

中国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简介:

中国酒泉卫星发射中心(JSLC),隶属中国人民解放军总装备部,是技术很强的科研试验部队。中心始建于1958年,是中国建设最早、规模最大的运载火箭和卫星综合发射场,被誉为“中国航天第一港”。发射中心主要用于执行低地轨道(LEO)和太阳同步轨道(SSO)的科学实验卫星及返回式卫星的发射任务。发射中心为我国航天事业的发展和战略、战术武器试验作出了卓越贡献,以其居于世界前列的发射成功率而蜚声中外,在中国航天史上写下了“九个第一”的不朽篇章。

发射中心地处甘肃省西部重镇酒泉市东北210公里处(额济纳旗一带地区)的巴丹吉林沙漠深处,毗邻万里长城西端雄伟壮观的嘉峪关,与驰名中外的文化艺术宝库敦煌相望。中心有戈壁沙漠风光的自然公园和东风水库,有风光秀美、景色怡人的亚洲最大的胡杨林自然保护区。

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共有南北两个发射场。北发射场包括北技术中心和北发射中心,主要用于发射长征一号丁、长征二号丙、长征二号丙改、长征二号丁等火箭。南发射场包括南技术中心和南发射中心,主要用于发射长征二号E和长征二号F火箭。发射场的坐标位置为东经100度、北纬41度。JSLC拥有一支素质精良的专业技术人员队伍和一整套先进的试验设施、设备和体系,现已成为一个功能完善的综合性现代化航天发射中心,具有先进、完备的指挥控制系统、地面测试发射系统、跟踪遥测系统、任务通信系统、试验分析系统、勤务保障系统及生活与医疗保障系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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