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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命运我的爱(上)

2002-04-29陈存弟口述冒建国整理并摄影

现代妇女 2002年2期
关键词:四弟王姐矿长

陈存弟口述 冒建国整理并摄影

她曾经为无爱的婚姻远嫁他乡,受尽非人折磨,惊动全国妇联;她又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到京打工十年,被评为北京“十佳”打工妹;如今,她在热心人的帮助下,有了一个温馨的家——

风风雨雨来时路

我是一个农村女孩子,家住在山西省左权县一个偏远的山村。由于家里穷,我家兄弟姐妹6个都没上过几年学。1988年,由于我爹劳累过度,得了肝病没钱医治,转成肝硬化,送到医院已经不行了。爹的去世,给体弱多病的奶奶打击太大,不久也离开了我们。家里背了一堆债,没钱给两个哥哥盖房娶媳妇,娘为此整天哭哭啼啼。我这个做女儿的看着娘着急、流泪,怎能安心呢?想挣点钱为家里分忧,可我只是个从未出过家门的女孩啊!我只能陪着娘流泪、发愁。

第二年9、10月间,我们村嫁到河北省的白凤英带着丈夫米青山回娘家了。他们说,看我家困难,想给我找个事情做。我虽然21岁了,但从没有离开过家和娘,因此有些害怕。白凤英说:“有我哩,你怕什么,我们是一个村的,我还会害你吗?”我想,能挣钱,帮家里一把,就答应了。11月初,那是个秋雨连绵的天气,米青山夫妇就带着我离开了家乡。在途中,米青山对我讲,他们村开有一个小煤矿,很多男人都在矿上挖煤,米青山也在矿上干活,他说要介绍我到承包煤矿的王铁蛋矿长家干活,管吃饭,每月50元左右。

到了白凤英家的当晚,王矿长的老婆王姐就来到米家,领着我到她家。那是一栋漂亮的两层楼房,屋内装潢考究,也很漂亮。进屋后,我见到一个高高大大的四十来岁的男人死死地盯着我看,还问这问那:“多大了?”“家里有些什么人?”我又怕又羞,还以为这是王矿长,后来才知道是王姐的弟弟王明何,他们给我介绍的对象。

我不愿在河北找,怕离娘太远。米青山夫妇说:“你们家里那么困难,你要为你娘着想,为你两个哥哥着想。”一说起我娘,我就哭了。米青山乘机对我说:“王明何他家就在离这里五里地的邯郸县康庄乡高河村,也承包了煤矿。”想起那人,我心里就害怕,因此,我使劲地摇头,不愿意。王姐拉着我的手哭着说:“我老娘77岁了,身子骨不好,需要有个人伺候。你嫁过来就当家作主,日后还可以把你娘接过来。”

没过几天,听村里人讲,王明何曾经结过婚,有孩子,妻子死了。王姐见我已知道,就说:“你放心,这孩子我会养大他,给他盖房,娶媳妇。”她和王矿长反复对我说:“我们知道你家困难,只要你同意嫁过来,就给你们家六千块钱还债,你两个哥哥结婚包在我们身上,给他们盖房、办事;还给你两个弟弟在这边介绍对象,招女婿上门,花钱也有我们哩!”白凤英的话最打动我的心:“妹子,你娘为你们兄弟姐妹苦了一辈子,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你不要光想自己,要为你娘想想。”一提到我娘,我的眼泪又止不住了,就好像看到了我那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娘,流着眼泪站在我的面前。是的,我应该为我娘尽点孝心,为家里作点贡献,但一想到年龄那么大,比我高得多的王明何,我又害怕了。我想回家和我娘商量商量,可他们说婚姻大事要自己作主,我一个人又不会回家,怎么办。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天晚上,王矿长夫妻俩开着车带我到了高河村王明何家。那个满头白发、眼睛快看不见的王大妈,拉着我的手哭了,我想起我娘也哭了。王矿长夫妻开着车走了,把我留在了王明何家。这一晚,我失去了姑娘身,成了一位没有举行婚礼的“新娘”。事后我想,反正生米已煮成熟饭了,我只好认命。

大约一个月以后,王矿长夫妻要了一辆车,载着米青山夫妻、王明何和我回到了我家。我娘一听说我已同意嫁到河北,又看看比我大十几岁的王明何,一句话没说就晕倒了,她心里明白我是不情愿的,她心痛我。第二天,我们几个就走了,我娘哭着送我到村口。从此,我这只“绵羊”就落入“虎口”了。

自到了王明何家,我才发现他不是只有一个孩子,而是两个。他们欺骗我,我心里又悔又气,但只能认命。我小心谨慎地做饭、洗衣、伺候老人、孩子、到地里干农活。王明何并不满意,饭做多了说浪费,做少了说不够吃,整天没好脸,要买油盐什么的,也得伸手讨钱。

由于王明何年龄比我大,我们之间没有共同语言,没有感情,加上他性情粗暴,讲迷信,疑心病又重,因而,他总是不许我外出串门,如果看见我和年轻男人说话,更是大发脾气,大声吼骂,吓得我每天提心吊胆。六月的一天,我回家晚了,进门就听见一声大吼:“我以为你死了,你还回这个家干吗?”上来就是几个大嘴巴,我觉得眼里直冒火星,眼睛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大概已经半夜了,自己躺在门边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痛,一摸半边脸和脖子都肿得老高。我想哭,又怕他听见,心想还不如死了好。我轻轻开了门往外走。走着走着我想起了我娘,要是我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娘会急死的,为了我娘,我不能死。我摸黑走了五里多路,去找王矿长他们,他们劝我,送我回去,王明何说保证不打了。其实,这只是个开头,从此他没事找事打骂我,晚上把门关上不让我进家,让蚊子咬我还动不动就把给我们家五千块钱的事扯出来逼我。我又气又悔,又害怕。终于病倒了,他不但不给钱看病,还骂。一次他打我,一拳打在我胸上,又接着几个大嘴巴,把我打倒滚到桌子底下。正好我四弟来看我,上前和他讲理,他抓住四弟的头发就是几拳,四弟的脸上现出道道血印,立即肿起来了。邻居们听到屋内的摔打声,才进屋拉开他。当天四弟偷偷地将我接回娘家。

回到娘身边,我再也没有一点力气,一头栽倒了,脑子里嗡嗡的。我娘看我这样,心里疼得只是哭,把我扶到炕上躺下。这一躺就是一个多月,经过医生医治,我娘精心照料,我的脸上刚刚有了血色,王明何又打电报来叫,说他娘病重。我想,是人家的媳妇,就应该尽孝道,就匆匆回去了。到家一看,老人还是老样子。王明何怕我走,叫他两个姐姐和邻居看着我,只要我一出门,他就拳打脚踢。一天我想去找白凤英,走到村外,就被他们看守的人发现,三个人硬是将我拖着回家。我实在受不了王明何的虐待,便偷着逃回娘家。不久,王明何派人来叫我,说他母亲去世了。我回去后,邻居们都来劝说:“老人没了,两口子好好过日子吧!”可王明何照样不把我当人,除了打骂,还把我的衣服锁起来,我要换件衣裤也得求他。这种日子一点自由也没有,连猪狗都不如。每天我只能提心吊胆地生活,用累死累活的生活方式来打发无聊的日子。由于长时间气闷、忧郁,我终于又一次病倒了。王明何依然不给我看病,反而还口口声声逼我要钱,甚至拖我下地干活。最终我在小弟的帮助下,又一次回到娘家。

我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回到娘家,一病不起。娘看到饱受折磨的我,心疼得只有流眼泪。一年后,我的身体虽然康复了,但我的精神怎么也打不起来,经常在噩梦中惊醒。我恨自己的无能、无知,也暗自下定决心寻求新的生活方式,追求新的人生。

北京打工求离婚

为了尽快摆脱痛苦和逃避王明何的纠缠,1991年冬天,一位叔叔把我带到北京打工。

美丽的北京确实十分繁华,宽敞的街道、富丽堂皇的建筑、雄伟的天安门……这一切,使我暂时忘掉了人生的痛苦,我决心用自己的辛勤劳动,让北京接纳我。

初到北京,我被二位老人收留做了家庭服务员。这两位老人待人和善,对我这位偏僻乡村来的女孩不另眼相看,这令我感到有一个“安全的家”。由于自己刚从农村走进城市,对城市里面的许多新事物、新环境不太适应,加上本人精神上受到挫折后记忆力一直不太好,经常损坏一些东西,当时很担心做不好家庭服务工作。好在两位老人通情达理,加之我不懂就问、就学,很快就适应了。

到北京最初的一年多时间里,我时常做噩梦,梦见王明何仍在折磨我、纠缠我,白天我除了干活外,晚上总是想如何尽快来解除我的这桩买卖婚姻。一想到婚姻,我的大脑就乱糟糟的。

1993年,王明何通过家人带来一封信,他又娶一妻,并提出离婚。当我从北京急匆匆地赶回来,却因为王明何提出要退赔5000元钱一事,离婚未成。当时正赶上我四弟谈恋爱,因女方嫌我家穷而告吹,四弟一时想不开而自杀未遂。万念俱灰的我也想以死来了却痛苦,在众人的竭力劝阻下,我放弃了自杀的念头。面对不幸,我还得强装笑脸安慰母亲,照看昏迷不醒的弟弟。当我看到处在昏迷状态的弟弟,手臂上剌着那女孩的名字时,我的心都快要碎了。一段时间后,弟弟情绪有所好转,我又回到北京。

雇用我的两位老人发现我心事重重,便追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将自己的不幸遭遇告诉了他们,他们十分同情。经热心大妈介绍,我认识了中国妇女出版社的退休干部胡礼佩和樊丽娟大姐,又经她们的介绍,我于1994年初认识了《农家女百事通》杂志社的主编谢丽华老师。谢老师和其他几位编辑都深表同情,并向我这位非亲非故的农家女伸出了温暖的援助之手。1994年第六期的《农家女百事通》杂志上刊登了我的口述文章《我该怎么办?》,详细报道了我的不幸遭遇,并加了编者按语。文章刊出之后,广大读者纷纷来信,都为我的不幸而忿忿不平、出谋划策。《农家女百事通》杂志社开出专栏讨论,同年第八期刊登的河北省邯郸县妇联刘梅春写的《法——才能帮她走出不幸》和北京读者邸广铮写的《学会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这两篇文章对我启发很大,我决定请求《农家女百事通》杂志社帮助,用法律来结束这桩不幸的婚姻。

1994年12月14日,《农家女百事通》杂志社的副总编陈本建、记者李木和全国妇联福特基金会约请的律师刘晓东大姐,冒着数九严寒陪我一同前往河北,在邯郸县妇联的配合下,于12月15日在邯郸民政局婚姻登记处解除了我与王明何的婚姻。当我拿到那本绿色封皮、盖着政府大印的离婚证书,我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淌,我的脸上多了欣喜宽慰的笑容,少了痛苦忧郁的愁苦。一时间自己真不知道是哭是笑是悲是喜,五年了,不幸的婚姻像驱赶不走的阴影,使我的生活没有了阳光,我的心里总像终日压着一块大石头。而如今,噩梦终于过去,只是感觉结束得有些快,一时间令我难以置信。然而,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事实,一切又似乎来得那么自自然然。

为了表达对陈本建副主编及刘晓东律师的诚挚谢意,当晚我拿出剩下的几百元钱给他们,可他们说什么也不肯收。陈本建副主编说:“我们是为了你的不幸才帮助你的。如果是为了钱,多少钱我们都不会帮你。快把钱收起来,以后有机会学一两门技术,有什么困难我们还会帮助你的。记住:我们就是你的娘家人。”原来我一直以为我的不幸是因为我家的穷困,没钱寸步难行,听完陈本建老师的话,使我懂得了这样的道理:钱真的不是万能的,比钱更重要的是友情、真情、同志之情、法律的正义之情。(未完待续)

(责编关山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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