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Z》:罗兰·巴特的颠覆
2002-04-29简方
简 方
年轻的马里亚尼娜走了过来,她天真的表情,比雅致而可爱的衣裙更为她增添了魅力;她慢慢地走着,以母性的细致和小辈的关怀,搀着那位让我们逃离音乐大厅的着衣幽灵;情节符码:“进入”:2:进入本身。★★阐释符码:悦耳。★阐释符码:迷3:提出及正式表述熉砝镅悄崮群屠先酥间令人迷惑的关系,使朗蒂家族的迷加深了:他们来自何方?他们是谁?
★★★意素:孩子气。
以上的文本源自于罗兰·巴特煟遥铮欤幔睿Barthes牭摹叮樱Z》,我知道我必然要在某个时刻相遇到一本“索解无门”的书。今年冬春两个季节的光阴流逝,这本叫《S/Z》的书在细润着我,罗兰·巴特成为了围浸我灵魂的那个人,我甚至用钢笔一遍一遍把文字抄写下来,生怕让我遗漏了某个重要的细节。耳朵的另一种声音敞开了,罗兰·巴特用沙哑的声音对读者说,符号码素的操作让我有了像性爱一样的快感。那是他作为思想家特有的话语方式。我嫣然一笑,我最终是舒了一口长气,艰难的阅读对去除自己贫瘠的信心会有好处,《S/Z》缓迟出现的光线是映照在我心中一道人文的曙光。
1970年是属于罗兰·巴特的——他为巴尔扎克的《萨拉辛》而写作,为《S/Z》而写作,为自由而写作,为自己的符号帝国而写作。在众多读者平庸的想象力里,《萨拉辛》不过是一篇充满奇异的爱情故事,一个男雕塑家——萨拉辛爱上了一个女歌手——赞比内拉。但对于罗兰·巴特来说,巴尔扎克是具有个人想象力的作家,巴尔扎克在这里找到了他抨击社会的最好措词:
这个女人事实上是个被红衣主教控制的阉歌手/男人,男人爱上了男人,爱与被爱,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世间把所有的爱情都灭绝了。巴黎是个好接纳的地方,一切的事物,可耻的财富也罢,血污的财富也罢,它一概来者不拒。罪恶和丑行都能在这里得到庇护权;惟独美德没有圣权。是呀,纯洁的灵魂在天国自有安身之地犆挥腥嘶崂斫馕遥我为此感到骄傲
没有人会理解我,我为此感到骄傲牷曰秃筒豢梢皇赖穆蘩肌ぐ吞刂沼诜⑾至俗约汉桶投扎克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为此,他刻意选了巴尔扎克的《萨拉辛》,一篇鲜为人知的中篇小说来进行他强大的符号思维阐述。他摒弃了对小说的一种传统的阅读方式,不屑于将作者的文献、自传、心理诸方面的细节耐心地阅读,也不仔细观察作者所处的巨大历史空间,他甚至不谈及巴尔扎克,也不涉及他的时代,探讨巴尔扎克人物的心理学,文的主题学、轶事的社会学等等也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就想试图以电影的技巧来完成他对《萨拉辛》的阅读过程,以电影化的感觉来分解一匹马的疾行。那么《S/Z》是什么呢?他要把它弄成是一篇文——我们抬头之际,此文正写在我们自己的头上。
写在我们头上的书?这是怎么的一本书呀,没有人能理解他。1970年,法国《快报》的记者采访罗兰·巴特,问为什么要把书名取名为让大家都无法理解的《S/Z》。他惬意地说,名字其中含纳着好几个可能的意义,这题目呈现了此书的构想,表明一种多元论批评的可能性,使得从古典之文引出多个意义成为名正言顺的事。S/Z之间的斜线号煟牐是一个纵聚合体的两项交替互生的符号,具有语言学和象征的性质。严格地讲,这书名应该读作S对Z,也就好像男/女的相对,恰好字母S和Z在形体也处于相对的状态,又是罗兰·巴特阅读小说中的人物萨拉辛煟樱幔颍颍幔螅椋睿澹牶驮薇饶诶煟冢幔恚猓椋睿澹欤欤幔牭淖帜甘仔矗因为Z是阉歌手,所以男和女无法相对,这种差异和意义的泯灭本身就充满了象征意义。罗兰·巴特觉得自己对作品的阅读,也是一个S对Z煟樱Z牭墓程,包括罗兰·巴特自己和巴尔扎克,全都卷入了一个阉割的过程。
罗兰·巴特一点也不在乎我们能不能读懂他,他的旗帜照样飘在那里。阅读过程也是一种巨大恐怖的过程,巴尔扎克与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忘却巴尔扎克让我们感到尴尬,但它是很不寻常的一次阅读过程。包含着强大逻辑和符号思维的“/”让我们对传统的阅读方式来了一次彻底的革命,同时,它对我们单向思维的阅读也是一种叩问。这条斜线号,让我们抛弃了所有的文字和主题,进而穿越了思想的隔阂,进入了纯象征主义的世界。只有罗兰·巴特能做得到这样,他像一个解剖的医生一样,用各种各样的符号码素来对巴尔扎克进行测定,符码的象征意义却让我感觉到了魔法一样的意味,它脱离了我原先的想象,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觉醒——不存在阅读的主观和客观的真理,只有游戏的真理。
罗兰·巴特的文字真是一种极好的游戏,他意指的游戏在此被理解为是一桩工作,劳作的艰辛烟消云散了;阅读,就是使我们的身体积极活动起来,处于一切的符号和语言的招引之下,语言来回穿越身体,形成句子之类的波光粼粼的深渊。同时,他给予我们极大的自由度,我们甚至不需要阅读文字和言语,我们只需要倾听。
罗兰·巴特对我们说,对此书的理解,乃取决他们的倾听。他在告诉我们,阅读《S/Z》需要倾听,每个符码都是一种力量,都是一种声音,经验的声音,个人的声音,科学的声音,真相的声音,象征的声音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立体空间,我们在每一个发音内容的旁边,都能听到画外音。我们这样被告知,“热腾腾的”历史,对于正在发生过程中的历史,是一种听的历史,听觉在此成为它在历史中所处的情景,符号和对符号的倾听两者的混融,这在别处是求之不得的,经由那番书写中的革命,现代性试图达到的正是这种境地。
罗兰·巴特实现符号理想的过程带有一点疯狂,他觉得“听”是种生理现象,“倾听”是种心理行为,而凭借听觉的声学和生理学,是可能描述听的物理状况的,倾听则惟经由其对象或目标,方能得到解释。他把这种方式称之为汩汩而来的旁逸闲墨,罗兰·巴特早已在提示着我们,所有的文字都是在倾听,都是《语言的簌簌响》(The Rustle of Language/纽约黑尔和王出版社,1986年版),书写者的言说和倾听者的默想将是一样的举动,倾听言说者犜亩恋摹跋执性”就是这样达到的,对“/”的倾听已经颠覆了我们对所有文学文本感性阅读的方式。耳朵成为了我们不可缺乏的身体器官,这种辽阔的阅读自由度带给我们更多的是无所适从,我甚至不知道从哪一章入手,坦诚地说,它让我茫然地像一只无头苍蝇。
我的思维早被罗兰·巴特搅乱了,所有的意义都在絮聒,我称之为想象泡沫之类的东西。想象泡沫让我不知如何对罗兰·巴特进行归类,是哲学家、符号学大师、心理学家、语言学家,或是随笔作家和神秘主义者?或者什么都不是,他只是正如他所说的,是一堆符号而已。无论如何,我相信大师总有成为大师的理由,我能做的,就是学会安慰自己贫瘠的思维,是啊,我不必沮丧,如果我读得懂罗兰·巴特的话,我就不用坐在这里了;并且每天都在某个固定的时刻,倾听言语在簌簌细响。
(《S/Z》,罗兰·巴特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10月版,23.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