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坐标
2002-04-29黄海波
黄海波
认识杨新雨先生时我二十二岁,大学四年级,穿着背带牛仔裙,一和人说话就脸红。十年过去,我变成了穿法式套装、满脸矜持的职业女性。
收到杨先生的《孤独仰望》是在秋日的下午。温暖的太阳光洒在办公桌上,我打开了第一页。等我把书合上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几乎是趴在桌子上把眼睛贴在书页上把书读完的。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窗外是疾驰而过的都市风景,抬头时竟然看到难得的美丽夜空。或许很多时候星空都是这样美丽的,只是我们走得太快,无暇停留。对于我们所敬爱的人,有时也会是这样。
在我为利益与前程匆匆改变自己的时候,杨先生一直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他的叙述把我带回了自己曾经向往的生活:读书、思想、打球、跑步、下棋,让我想起原来自己也有过的快乐童年,有过热爱的文字,有过柏拉图式的恋爱。
他在书上把自己独立而丰富的精神世界归结于自己的乡村生活:“……童年和少年时代能够在乡村里生活成长,是一种幸运,因为那是在初期的生活过程中拥有了自然的本真的生活基础,就像拥有那里的清新空气与本色的自然环境一样。我觉得自己因此拥有了真实生活的无限回忆,有了切实而丰富的心灵基础。”
没有相似的生活经历,我不能肯定自己如此易于流俗,是不是因为长在城市的缘故。但我知道,仅有乡村生活的基础不足以培养他如此的情操。你在路途中遇到过信访的人吗?《信访局前的老妇》中穿着皱巴巴衣服、目光呆滞的老妇,在我们差不多是视而不见吧?看在眼里的是比我们更发达的人,这更催促我们要更快地进步,否则就来不及了。杨先生看到了这样信访者,帮她写了状纸,记录了她的绝望和希望。
杨先生是体育的爱好者,每天早上去汾河边跑步,他还是一个热情的观者。在谈到他不喜欢的德国队时,他说:“太冷静、太理智、太缺少或者是太拒绝激情和灵感还有浪漫。他们整齐划一,意志坚强,在任何有利或不利的情况下,他们都能以既定战术去踢球。他们具备一种与本质是奔放张扬即兴发挥的体育精神背道而驰的严格的甚至冷酷的科学态度,却因此而获得了很大的成功。”读至此处,我觉得杨先生简直是在批评我,所做的事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只有正确与不正确。
“你我的爱情,好像水晶,没有污染,干净又透明”,这段歌词没有什么品位,可在我每次听到它都会被它打动,因为你知道,这样的爱情是你今生不可能拥有的,是一种没有希望的向往。读到《孤独仰望》,留在我心里的是远比文字与结构的精美更重要的东西。我知道,杨先生的平和心境、从容态度我永远都不会有。
“与时俱进”,这是一个如今非常时髦的词汇,毕业十年以来,我觉得自己一直在努力地“与时俱进”,可这个“时”未免太过无情,脸上徒然多了疲倦与细密的皱纹,它却离我越来越远。
我和大多数人一样,乘上了一艘疯狂疾驰的时间快车,不知道飞奔的时间带我们去哪里。一个越来越快的时代,飞奔的时间飞奔的一切,令我们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而在杨先生的世界,却是斗转星移,尽管它们缓慢得让人心焦,但也让人心醉。正是在时间的积淀中,他收获了思想的果实。
时光流逝,我们被动或主动地随波逐流,或者用中性的说法,与环境发生了互动。我已经由一个二十二岁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具备许多生活和情感的常识,丧失了激情的人,但总有人执着于自己的思考方式。当我们在飞驰的时光列车上,不经意间注意到他发出的执着的光亮,不免心惊。
面对这样一个永恒的坐标,我才能偶尔提醒自己,离开曾经有的梦想有多远。
(《孤独仰望》,杨新雨著,北岳文艺出版社2001年6月版,13.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