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式的国际关系”

本刊记者　葛　军

记者：季塔连科先生，中俄(苏)两国元首的会晤和互访是两国关系史上屡见不鲜的，那么，您作为多年致力于中俄友好交往与研究的学者，如何看待江主席此访的特殊意义?

季塔连科：作为汉学家和俄罗斯科学院远东研究所的所长，我工作内容的1/10是研究中国取得的成就和经验，同时，我作为俄罗斯中国友好协会的会长，热烈欢迎江泽民主席访问俄罗斯，并高度评价江主席此访的成果。

此次访问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因为在访问期间江泽民主席与普京总统签署了《俄中睦邻友好合作条约》。条约的形式与内容，无论是在中国外交史上，还是在俄罗斯外交史上都是史无前例的。条约将俄中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用法律的形式固定了下来，这是国际生活中的大事，也是对国际法的巨大贡献。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它将两国的关系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并将有助于推动两国关系的进一步发展。

我还要强调一点，正如江泽民主席在莫斯科大学演讲时所说的，《俄中睦邻友好合作条约》将进一步加强两国间的接触和交往，并将友好、睦邻、合作关系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从这一点说江泽民作为中国的第三代领导人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我作为老一代的一分子，很高兴看到江泽民主席进一步发展和完善了邓小平关于发展中俄关系的政策。普京作为年轻一代的领导人接受了俄中友好的传统，这是具有历史意义的，预示着俄中两国合作的广阔前景。

记者：我们都注意到，江泽民主席在莫斯科的访问日程安排得非常紧张，尽管如此，江主席还是来到著名的莫斯科大学用俄语发表了演讲。通过和学生的交谈，我得知他们中间既有各界知名人士，也有在校生，还有刚刚考上莫大的新生，他们是和他们的家长一同被邀请来听演讲的。您认为这次演讲在俄罗斯民众中间引起了什么样的反响?

季塔连科：我作为知名人士也应邀参加。我认为，尽管访问日程安排得很满，江主席仍然来到最高学府，而且用俄文做了演讲，这使俄罗斯民众感到欣慰和亲切。这一切都说明，俄中友好关系不仅停留在国家之间和国家领导人之间的层面上，而且已延伸和扩展为的的确确的“国际关系”，因为国际关系就是指人民和人民之间的关系(俄文“国际的”是由“之间”和“人民的”两词组成)。

我特别要强调的就是江主席还访问了伏尔加格勒，这在俄罗斯百姓心中唤起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情感。江泽民主席通过此行表达了他对俄罗斯人民那段光辉历史的敬意，唤起了俄罗斯民众的爱国主义情感，并使他们感到俄罗斯的历史和人民是值得尊重的。这是非常重要的。我曾多次对两国的大使和俄中友好人士强调，我们两国领导人互访时，不应仅局限于高层会晤会谈，还应找出时间与普通百姓进行广泛接触。

另一点要特别强调的是，这次访问的特殊意义还在于，我们的中国朋友、访问的组织者既充分考虑了俄罗斯的民众情绪，也考虑到中国民众的情绪。我已是中国人民多年的老朋友了，坦率地说，随着国际形势的发展变化，国际人士和两国国内对俄中关系的发展有各种各样的猜测，而江主席的此次来访和《俄中睦邻友好合作条约》的签署打消了人们的疑虑，消除了大家的担忧。这是两国领导人的英明决策，是两国外交的丰硕成果，是一个双赢的结局。

记者：从中苏建交到关系正常化，直至近十年来的中俄关系史上，双方曾签署了许多条约、协定，与以往相比，《中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具有什么样的开创意义?它将如何进一步影响今后的中俄关系?

季塔连科：此条约的重要意义我在前面已讲到一些，我还要强调的一点就是，这个条约为两国在经济、文化、科技、军事等各领域的合作提供了可以依据的法律基础，保障了双方相互间的尊重和平等。

条约本身是非常出色的，它符合俄中双方的利益，有助于巩固亚洲的和平与稳定，当然，这种影响不仅仅局限于亚洲地区，条约的签署甚至有助于世界局势的稳定与发展，这充分说明中国在国际事务中的威信和影响。同时，这也证明俄罗斯仍不失为一个有地位的大国，它将为世界和平与稳定做出应有的贡献，中国对此深信不疑，并将一如继往地给予俄罗斯有力的支持。

条约的另一个重大贡献在于，它赋予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以法律化的形式，而且这种关系是不针对第三国的，是非结盟性质的，前不久在上海成立的“上海合作组织”也是这样的性质。这与冷战时期的情况大有不同，当时，国家间的友好关系不是产生于双方的友谊，而是为了联合起来反对别的国家。而目前的俄中关系是基于相互间的友谊、尊重、发展与合作的需求。因此，江泽民主席在他的莫大演讲中特别强调“相互发展”和“互补性”的思想。中国正在启动西部开发的计划，而俄罗斯也致力于开发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两个计划有很多内在的互补性。其实，俄中两国合作的潜力很大，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我最后想要告诉中国读者的是，我对俄中关系的前景充满希望，但这并非意味着我们之间不存在问题。问题的产生是不可避免的，正是这些新产生的问题充分说明我们的关系是在向前发展。新的环境产生新的需求，新的需求产生新的问题，但这绝不意味着我们的关系不好。要知道，两个伟大的民族，有着不同的历史文化背景，不产生问题是不正常的。产生问题并不可怕，关键是要有解决问题的方法。此次签署的条约就为双方解决这些问题提供了法律依据，这就是尊重对方的情感和选择，不干涉对方的内部事务等。我把这样的国家关系称为“君子式的国际关系”，也就是西方人士所说的“绅士式的国际关系”。当然，两国元首只是签署了原则性的条约，更重要的是今后的落实，这需要俄中双方付出更多的努力。我对未来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