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叭儿送礼

●张望朝／文

大明朝,柳河县出了一桩狗案。不是狗咬人了,也不是人咬狗了,是一位督察院巡按大人出巡办案,在柳河县发现了一只向县太爷行贿的京叭儿。狗会行贿,你说奇不奇。

这位大人姓刘。刘大人接到举报,说柳河县王县令贪赃枉法为害百姓,他二话没说,率一干人等直奔柳河县,半夜抄了王县令的家。这一抄,果然抄出些金银珠宝。以王县令的俸禄收入,不该有这些东西。刘大人连夜升堂审案。

刘大人手抚须髯,厉声说:王县令,你可知罪

王县令面无惧色,一派心底无私天地宽的样子,说:下官何罪

刘大人说:这些财物,从何而来煼置魇悄闾霸咄鞣,刮来的民脂民膏

王县令说:大人,下官受朝廷俸禄当报君恩,哪敢贪赃枉法熣庑┒西,是一京叭儿小狗送上我府的。这狗年年除夕之夜必来我府,不是口衔珠玉就是项戴金链。我不收,它就不走。我收了,它立马就走。这狗是谁的,下官实是不知。

刘大人大奇:你这话当真

王县令说:下官怎敢欺瞒大人

刘大人说:今天是何日

王县令说:腊月二十八。后天就是除夕。

刘大人说:好,后天我就在你府上过除夕。我要见识见识这胆敢向朝廷命官行贿的狗。

除夕夜,果然有一只小狗来到王县令府。这狗一看就知是个京叭儿,只是浑身都是黑毛,不见一丝白。这叭儿狗口中衔一明珠,项上环一金链,不声不响,望着王县令。

王县令看了一眼刘大人,说:怎么样

刘大人凝视着这狗,沉吟不语。

王县令取下明珠金链,那狗转身就走,消失在县令府外茫茫黑夜里。

王县令将明珠金链捧到刘大人近前,说:大人笑纳。

刘大人说:你当本官是贪财好利之人吗熜话。我问你,你真的不知这狗的主人是谁

王县令说:真的不知。

刘大人说:混蛋犇愕北竟偈侨岁的小孩子吗

王县令说:大人,这不知就是知,知就是不知,知也不知,不知也知,糊糊涂涂,太平无事。

刘大人说:这行贿送礼,不外乎一送一收,那行贿之人与你这受贿之人,都把事情交给一只狗了,你二人心照不宣,出了事又可推脱干系,妙哇犝庵还芬彩翟谀训,实在难得。

王县令说:大人莫非想要那只京叭儿

刘大人干笑了两声:嘿嘿嘿……

刘大人把嘴脸亮出来了,王县令胆子就更大了,说:大人果然慧眼。这只狗不光通人性,而且通官性。它只要嗅一嗅,望一望,就知道你多大官,就能一点不差地把什么东西送到你府上。

刘大人说:天黑它也不迷路

王县令说:包在小人身上。

刘大人说:它肯听我使唤

王县令说:谁给它骨头它就听谁使唤。

刘大人说:好,这才叫狗啊

刘大人回府后,马上叫来下人,让他们在府院正门脚边修一个小洞。正月十五夜,一只小狗悄然钻进狗洞,直入内宅,一头扑进刘大人怀里。真是王县令那只京叭儿。刘府上下满堂欢喜。

刘大人怀抱小狗,笑吟吟对夫人说,我说么,你还不信,这小东西只在王县令府上见过我一眼,就记下我了。这柳河县离咱这京城少说也有三十里呀,它就能找上门来犝饧蛑本褪巧裎锫铩

夫人说:这回你打点朝中那些高官要员,用不着怕人看见,派它去就行了。省着你想送不敢送,人家想收不敢收的。

刘大人说:二月二龙抬头,是我生日,我要先把吏部尚书王大人和九千岁魏公公请来,让它们认识认识。只要把这两个老王八蛋喂足了,我还愁当不了更大的官

不到一年工夫,刘大人不但官位连升三级,还成了不送礼不行贿作风正派的好典型,受到皇上嘉奖。饮水思源,刘大人想起了王县令。他知恩图报,通过吏部尚书,把王县令从知县提升为知州。王知州上任头一天晚上,又有一只小狗进了刘大人府。这小狗还是京叭儿,却是白毛的,口里、项上、身上头上自然全是珠宝玉石,只等刘大人“笑纳”。

刘夫人笑得什么似的,说:王县令这人,就是好。

刘大人则倒吸了一口冷气,说:此人怎么有这等神奇的驯狗本事

后来刘大人才知道,那王县令原是街头卖艺的。别人耍猴,他耍狗。他的县令也是用耍狗的钱捐来的。就这么回事。

选自《章回小说》2000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