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向人间都是情

廖大宁

写这篇采访稿，既有如愿以偿的欣慰，又有不胜笔力之担忧。欣慰的是采访对象蓝钦文先生是中国扶贫助教爱心工程中贡献较大的慈善家。20多年来他倾心关注中国灾民、贫困农民、失学儿童，凭借他的爱心与信誉，从海外募集到数千万元资金及大量物品，捐助给贫困阶层。为了将捐款发放到最需要的人的手里, 他200多次从澳门到内地探访，光差旅费就花费了100多万元，行程数十万里，涉及十个省区。写他既是我的强烈愿望，也是接触过他的广西各界人士及受助者的迫切要求。他们当中常有人殷殷嘱托笔者：您一定要写蓝先生，他是一个非常有爱心的人。但他们的期望值是如此之高，这反倒使我不敢仓促命笔。当然，凭蓝先生慈悲为怀的人品、显著的施善业绩，即便用白描的手法写出，也会有工笔画似的色彩，这就使我增添了信心。

爱心之旅右江行

广西右江流域的红土地上，居住着继承了百色起义精神的，以壮族居多的各族人民，由于自然环境较差，现仍有20多万人口年人均收入在贫困线以下。他们居住的地方四周都是大石山，缺水缺耕地。蓝先生特别关注这个地区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于是就有了自 1986 年以来近百次的广西之行。最近的一次爱心之旅右江行，笔者终于有幸随行采访。

我与蓝先生夫妇一道，乘汽车由南宁出发，沿右江河谷西去。进入大石山区时，发现公路是修建在一座座大石山的峡谷中，崎岖蜿蜒。大石山给人的感觉除了几分秀丽外，更多的是荒芜与无奈。无奈中的人们称这大片大片无法耕种、植被稀疏的大石山区为“大石漠”。中午，到达出产茴油和矮马的几乎被淹没在大石漠中的德保县。吃罢便饭，在蓝先生的催促下，我们前往距县城9公里的受助点马隘乡。该乡人均耕地面积虽有一亩多，但大多是被切割得很碎的山地。这次一进村就听乡亲们说：蓝先生资助我们建“炮楼”。他们说的“炮楼”就是为解决灌溉用水而修建的地头水柜。全乡已建成127个水柜，这次又有86户农民向蓝先生求助建水柜资金，蓝先生已为他们募集到8 万元，可以帮助建40个水柜，每建一个水柜农民则需自己投工投料折款1500元。蓝先生夫妇这次亲临实地考察建水柜对贫困农民帮助的效果，并嘱咐有关人员监督执行保证质量。不知何故，乡政府领导带我们去看一个建到一半的占地100 多平方米的多边形的水柜，这与我们曾看到过的圆形水柜很不相同，不但形状有异，面积也特别大，他们的意思是请蓝先生资助这个半拉子工程，但蓝先生却没有同意。冒雨考察完毕后，回到住地已是晚饭时间。晚上，我试探性地告诉蓝先生，邻近的大新县有著名的跨国大瀑布德天瀑布，邻县靖西有好玩的景点通灵大峡谷，能否顺便前往一游（他们从未去过），但他们却不为所动。第二天尚有三件事待办，一是去以前的资助点大雅村回访，二是去距德保约100公里的田东县城参加由蓝先生捐款50 万元建设的田东第四小学的奠基仪式，另外蓝师母要把一个海外资助者捎来的礼物及礼金亲自送给受助者─作登乡那亮屯瑶族小学生韦康精。

第二天一大早准备出发，但迟迟不见县委统战部开车来，因为去大雅要走农民自己修的村级简易公路，我们原先开来的车不能走，需要换车。半个小时后，一辆“老爷车”便载着我们上路了。后来得知，因为是年底，县里用车的人多，因此很难临时找到好车。一路下雨，“老爷车”在高低不平的泥泞道上颠簸而行。行至中途，发现前面有一辆车因出故障，正停在路中间修理，我们足足等候了半个小时才继续前行。到了村口一看，又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庄，有人指着全村最漂亮的一座二层楼房说，那就是蓝先生出钱建的大雅小学教学楼，共有六间教室、两间办公室。稍后，一群山羊从村里走出来，村党支部李书记告诉我：2000年6月，蓝先生买来295只羊，分给贫困户养，并要求他们养到繁殖出一定数量的小羊时， 就将原受助的种羊移交下一个受助户以便让更多的人得到帮助，解决生活困难。到2001年1月，山羊存栏数增至334只，另有160只已卖掉或已病死。不一会， 有位受助的养羊户主赶着山羊过来，蓝师母迎上前去与其亲切交谈。与小学相距约60米处一间由蓝先生募捐资金建造的卫生室正在封顶，村民们很有创意地将卫生室门前拓宽，建出一个舞台来。另有一户特别贫困的无住房村民，蓝先生曾给他8000元， 要他买建材建住房，此时他们急切地打听他的住房是否建好，可是得到的回答是，因家里无劳动力，至今尚未动工。两老提议李书记安排乡亲们出义务工帮他建房。以上几个项目大雅村共计获得17万元善款。

中午，乡亲们为了感谢蓝先生夫妇，特地杀羊宰鸡鸭招待。开饭时，餐桌上六大碗荤菜，很是丰盛，只是大家对菜的味道都不适应，也就没吃饱饭。但两位老人没有半句怨言。他们对大雅村使用善款的结果基本满意。办完事准备返程，汽车却发动不起来，村民们纷纷上阵推车助动。同行的德保县委统战部林部长是个憨厚的人，对此很是不安，他向我们表示歉意，不料蓝先生反为之感动，临时表态给县委统战部6万元，购买一辆吉普车，另还给大雅村3000元修建村口这段烂路。细心的蓝师母还格外叮嘱李书记：小学的旧校舍马上就要拆除，拆下的破砖瓦要拿来填平道路，搞好排水沟，要规划好。

下午赶往田东县参加蓝先生商定捐助50万元新建的田东县第四小学开工奠基仪式。为了筹建该小学的事，蓝先生这是第三次来田东。到达县城已是下午五点多钟，趁着夕阳的余晖，奠基仪式开始。主持仪式的罗副县长请蓝先生一定要在仪式上发表讲话，蓝先生却始终未说一句。但晚饭后蓝先生却说了一句罗副县长最想听的话：请把县教育局的银行账号给我。在场的人都大喜过望，县教育局黄局长马上办理。（后来我回南宁打电话给罗副县长，罗副县长高兴地告诉我，蓝先生已将第一笔款20万元汇至县教育局账户了。）吃晚饭时，两老想要见到的受助者韦康精同学从20公里外的瑶乡赶到县城。韦同学的到来令两老很开心。他是个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的非常腼腆的六年级男孩，比3年前蓝先生分文具给他时所照的照片上的他长高了许多，他原是个失学儿童，蓝先生的捐助使他能念完小学。除了把海外资助者委托转交的礼物及礼金送给韦同学外，蓝师母另外买了衣服和糖果送给他。知识能改变命运已是人所共识，延伸来推理，蓝先生的资助或许会改变韦同学的命运，只是此时他太小，只会用最朴实的语言表达谢意，或许长大后他会成为一名记者，用笔来表达对自己少年时代的恩人的敬意。

在结束采访之前，同行的百色地委统战部赵部长向我敞开他心中的一本账，他说：蓝先生在百色地区共资助小学阶段毕业的学生2026人，扶持小学22所。有一次蓝先生到田林县利周民族小学，看到孩子们住的宿舍拥挤不堪，用水泥袋、塑料编织袋当席子，一个月很难吃上一餐荤菜，很是难过，马上出钱叫人买来100套被铺和50头猪送给学生；给作登瑶族乡小学的学生分发文具；在田东可恒小学，见五位女教师住房条件太差，深表同情，当即表示出5万元帮助建宿舍；另外， 还扶持田东县养羊户150户、德保县养羊户355户，拨给三个特困户建房款；资助建成2个卫生室。

夫唱妇随 共献爱心

坐在返程的车上，紧张的节奏渐渐舒缓下来，我与蓝师母拉起家常。蓝师母今年62岁，喜欢穿简洁大方、方便运动、剪裁得体、色彩搭配协调的服装，不佩饰物不化妆，身体健康，性格开朗。与我所见过的港澳中老年女士浓妆艳抹、珠光宝气、富贵逼人的态势反差较大。我向她打听保健心得，她谈了三点，一是每天游泳，不请保姆，下班回家自己动手做家务，坚持健身；二是三代同堂，享尽天伦之乐；三是对人要关心，宽容。后面一点她不说我也看得出来。有一次用餐，她一人拿两双筷条，我原以为这是她的卫生习惯，谁知她是因为自己感冒了怕传染给别人，可见她关心他人胜过关心自己。

蓝师母从年轻时就与丈夫一道从事慈善事业，她在基金会负责财务工作，也经常到内地贫困地区访问，有时与丈夫同行，有时独往独来，有时则带海外资助者到一些穷乡僻壤去实地考察。这次两老刚到南宁，马山县委书记在没有约定的情况下，便亲自到南宁“抢人”，一定请两老到马山走一趟，因蓝先生要参加广西政协会议，蓝师母只好只身前往，替夫从善。

蓝先生今年65岁，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同行的大多数人都穿羊毛衫加呢子外套时，他多数时间只穿棉毛衫加西装外套。他有炽烈的爱国情怀，他乐善好施是与他爱中华、爱人民的思想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他曾是澳门特区筹委会成员，3次受江总书记接见，为澳门回归祖国作出过较大贡献。他是澳门广西政协委员，也是澳门广西政协委员在澳门的两位召集人之一，是澳门广西联谊总会副会长、促进桂澳两地交流的热心人士、广西人的好朋友。我还发觉他对政治有兴趣，也注意到他对当今时政的见解，但他多次对我说：“我不能搞政治，一搞自己先倒台。”其性格之直率，可见一斑。由于蓝先生早在1990年就开始捐款给百色地区贫苦农民，所到之处，人们无不对他肃然起敬，但他并不以恩人自居，总是保持一种祥和的态度。他生活简朴，不抽烟不喝酒，不去赌场，不买股票。他认为股票投资风险大，因此只投资实业。

我问蓝先生有没有资金断档的担忧，他说有的，每个月他都问蓝师母钱够不够，不够就加把劲。他常到欧洲、韩国、台湾、北美讲学，交了很多好朋友，他常把求助者的情况转达给这些朋友们，每年还要将3万封受助学生的信转寄给资助者， 让资助者了解他所资助的学生的现状，争取他们继续支持。其间也曾有过资金一时接不上的，如有个别受助大学生，中途突然“断炊”，对此他们也很理解。基金会要把各环节的工作做细，要把被资助者的状况及时向资助者通报，这是募集资金的关键。

蓝先生夫妇自70年代起由香港到澳门定居，在澳门有一座七层的楼房，里外设施都简单实用，第一层550平方米用于义务辅导当地放假放学后无人照看的孩子们，每天都有200多名孩子在那里学习，另设有就业培训班、外语培训班，让有需要的人士免费进修。第二层是基金会的办公室。小儿子、儿媳同父母一道工作，小儿子曾跟随父母到过广西访问，也成了广西人的好朋友。两个儿子都很有孝心，都乐意帮助父母工作，这可能与所受严格的传统教育有关。70年代末，内地有许多新移民到澳门定居，新来的同胞人生地不熟，生活难以为继，大人失业，孩子失学。蓝先生一家对此深表同情，从那时起便开始了他们的爱心之旅，一直不停地走到今天。1988年以前范围仅限于澳门当地，以后逐步扩大到全国。首次资助500 个失学儿童，到1990年达2500人，到目前为止，他们扶贫的成效十分显著，全国共有十个省、市、自治区得到他们的资助，具体说来有下列五项：

1. 助学：在校的受助生11065人，包括已毕业的共28740人，计捐善款1800万元。

2.社区建设：包括新建、助建、维修的老人院、医院、学校、引水工程等共205间（项），计捐善款3495万元。

3.扶贫赠送牲口：羊4750只，猪997头，共捐善款135万元。

4.赈灾：1998～1999年在湖南、湖北发生特大水灾时捐棉衣2300件，以及大笔款项，共捐善款530万元。

5.其他：包括送被铺、文具、医疗设备等，共捐善款750万元。

以上五项善款总计：6710万元。

爱，仍在新世纪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