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大叔的官司
2001-06-22朱琦
朱 琦
美国是法治国家,法律无处不在。假如你在路上撞死一条横冲过来的小鹿,那不是你的过错,你只要把小鹿放在路边就可以了。但如果你把死掉的小鹿拉回家中,那你就犯法丁。虫鸟鱼兽都有法律保护,人当然更是如此。所以,首先应该肯定美国的法律是很神圣的。
然而,另一方面,美国法律的荒唐和神圣几乎同样出名。人被轻碰一下,车被轻撞一下,家里的树木遮住了邻居的视线,都可能引起官司,官司之盛令人叹为观止。在纽约和华盛顿,每十多人中就有一人是律师。:仅仅是加州,律师就多达十七万。有个笑话说,在旧金山随便扔一个炸弹,准会炸死一个律师,美国民意测验,民众最反感的人就是律师。然而在大学里,法学专业仍然是热门。繁琐的法律需要律师,所以律师再多也还是美国社会最赚钱的职业。
两年前,我骑自行车经过十字路口时,被一辆汽车撞翻在地。自行车和手表都被撞坏了,所幸身体无恙。开车的分明闯红灯却拒不认错,我只好请教一位律师。律师还没听我说完就喜不自禁地大叫起来:“你发财的机会来了,我给你打这场官司厂他劝我快些去做身体检查,我说身体没问题,他说小心留下什么后遗症,并且给我介绍了一位大夫。
我找到那位大夫,大夫很郑重地让我在病床上躺下,仔细检查了许久。然后,他两眼发亮地对我说;“你被撞得很厉害,开车的至少要赔你十万美金,要他二十万,也不过分!”
“不会吧?”我很不知趣地说,“我觉得身上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对。”他很肯定地说。他让我伸开双臂看看,我说感觉正常,他让我踢蹋双腿看看,我仍然说感觉正常,最后他叫我站直,摸了摸我的脊椎骨说:“你的脊椎骨被撞歪了!”
我讶然不信;他却大有深意地说:“很多人的脊椎骨本来就是歪的,不过,你的看起来是被撞歪的。”说罢,不再与我哕唆,迅即给我开了一张医生检查证明。
但我心里已经明白我的脊椎骨即便是歪的,也与开车的无关。当晚开车的打来电话,说他愿意赔偿我的自行车和手表。大概他回家之后才想到律师诉讼的可怕,跟我打电话时语气都含着恳求。我既无心也懒得接连数月地打官司,坦然接受了他的赔偿。有位朋友得知此事,说我傻得不能再傻了。他说:“你知道吗?我的车屁股被别人的车KISS了一下,律师就帮我打了三千美金。”
有位画家朋友说我跟他一样傻,他以前也被车撞了,断了五根肋骨。保险公司赔给他一万美金,他已是大喜过望,但一位律师听说这件事后,伸出五指叫道:“好蠢啊,一根肋骨才值两千美金!要是我来办这个案子,一根可得五千!”律师说,他为画家所能找到的理由太多了:不能工作,精神受刺激,多日不能与妻子做爱,这都是巨大的损失!
我有次在旅馆落宿,洗澡时忽然铃声大作。原来水汽将那警报器刺激得呜叫不已。后来自己房间安上警报器,几缕蜡烛的轻烟也会激起惊叫声,我由此想到了美国法律,美国法律有时真敏感到了神经兮兮的地步。有位老太太在麦当劳喝咖啡,自己不小心碰黼了咖啡杯,结果被烫伤了。她控告这家店里的咖啡超过了限定的热度,最后麦当劳店赔偿她数百万美金。这几乎成了令人无法想像的传奇,然而的的确确发生了,在美国无人不知。由此不难悟出美国的官司为什么那样多。谁请丁好律师谁就可能在官司中赢得好处甚至是一笔不小的财富,难免就有许多人抵挡不住诱惑了。有次,我的车碰了别人的车屁股,顿时便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对方在路边停下,等我停车后查看我的驾驶执照,记下我的地址和电话。我诚惶诚恐地问他是否身体不舒服,对方说现在尚无感觉。我又用手将他的车屁股仔细抚摸了一遍,告诉他毫无破损,对方表示承认,然后就驱车走了。之后数日,我深恐他或他所清的律师打来电话,一个月后才觉得平安无事。至今想起这位先生,犹自心存谢意;倘若他咬定我那一个轻撞使他精神上受到严重刺激,即便我所加入的保险公司赔偿所有的钱,我个人也会因此多缴保险费。
(李吉祥摘自《年轻人92001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