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洋:宁静致远
2001-06-14□文/尚夏
□文/尚 夏
盘点一下2000年的中国围棋你会发现,以往那种常、马争霸,轮流坐庄的格局并未重现,周鹤洋已悄然攀至积分榜的榜首成了最大的赢家。自5月份零封常昊加冕新棋圣后,一路走势强劲,在福地昆明连续两次将邵炜刚掀翻在地,左手捧得阿含杯,右手也已将NEC杯的一角紧紧抓住。而且在石佛将中国的几大绝世高手戏弄于股掌之间,压得整个中国棋界抬不起头来的时候,又是周少侠当仁不让,遇佛杀佛,替大家出了心中一口恶气。如此似乎还嫌不够,周鹤洋又统率着建设摩托化部队东征西讨,直杀得各路诸侯人仰马翻 ,而他自己则提前三轮就美滋滋地品起了联赛冠军的滋味。
2000年是属于周鹤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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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少年时代的鹤洋是个很本份的孩子,只是喜欢上围棋以后才渐渐变得“野”起来。古都洛阳虽是历史名城,但古老的围棋艺术却并未在这里扎根,这使得鹤洋的学艺之路变得异常坎坷,被选入国家少年队之前,他甚至连省队都未进过。同样是八岁,周鹤洋正与一班绿林棋手拍着快棋,滥施无理手;那边常昊已进入上海队接受正规的科班训练了。不知是否因为这一差异使周鹤洋在双方日后的竞逐中始终处于下风。那时候的常昊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少年,在他参加的少儿比赛中,只有一次失手,其余的儿童杯赛冠军都被其揽于怀中。这位人见人爱的小神童被关注的程度恐怕不在因“抗日”有功而声名显赫的聂卫平之下。此时的鹤洋就像是一个辉映着神童星光的最佳陪衬,即使偶有佳绩也未能让人们的目光稍有驻足。
1986年,国少队的大门终于向他敞开。能跟常昊等少年精英在一起,既让他感到兴奋,也让他感到了压力。与这些人相比,他没有任何可炫耀的资本,罗洗河的机灵,常昊的天份他似乎都沾不上边,即使是晚些入队的刘菁也让鹤洋有些相形见绌。在师兄弟们于1986年先后入段整整两年后,周鹤洋才费尽周折地跨入了职业棋界的门槛,而且入段以后,他非但未展示什么过人的天赋,甚至有些让人怀疑他下棋的能力。不过他还是那么沉得住气,一如既往地痴迷于黑白世界里,只是变得更加少言寡语。国少队的伙伴们亲切地给他冠以“大智若愚”的雅号,说不清这里戏谑的成份有多少,但如此来形容他却真的再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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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的资质再佳如没有后天的努力也一样难成大器,而鹤洋则坚定地证明着那一条叫做“勤能补拙”的真理,他从小给人的感觉就是踏实,那近乎残酷般的用功使他在胜负世界里终于闯出了一片天地。自92年夺得“霜花杯”冠军后,又于1996年摘得全国个人赛的桂冠。
不少人在得过个人赛冠军后就逐步淡出了这项比赛,尤其是90年代后,中国的各项新闻棋战越来越多,奖金也越来越丰厚,另一方面年轻棋手的迅速成长已使成名棋手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几位顶尖高手已不屑于参加个人赛这种既“危险”又无利可言的比赛。鹤洋算是少数几个年年参加个人赛的大牌棋手之一,对此,他有自己的认识:“多下一盘棋,就多了一次锻炼的机会,不管奖金多少,我都会全力以赴。”这,不知应算是他的“大智”还是“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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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为止,周鹤洋最大的遗憾就是三次战胜李昌镐而又未能最后夺冠,但这已足以傲视群雄了。第一次在富士通杯上与李昌镐相遇时,李昌镐业已成名,他肯定不会想到就是对面的这个白皙少年令他日后吃尽苦头。终因一步随手被鹤洋兴师问罪,虽竭力反扑还是以微弱差距落败。第二次交锋时,李昌镐显然已把他当作了真正的对手,他吸取了上一盘的教训,步步下得滴水不漏,未至中盘就已取得优势。但鹤洋依然下得不急不躁,好似浑然未觉局势的危险。李昌镐首先有些沉不住气,他还从未遇过如此“深沉”的对手,难道对方才是真的“不动心”?恍惚中,石佛又将优势拱手送回,待局势无可挽回时才如梦初醒。李昌镐对这位对手颇有些有无奈:“他的棋风跟我差不多,很难一下子把他击垮。”但也许最能说明问题的一点他没有说,那就是鹤洋坚强的意志力。
跟天纵奇才的李昌镐斗法并占据上风的棋手屈指可数。芮乃伟与依田纪基都是典型的力战家,棋风犀利无比,李昌镐的太极功往往未及施展就被制住要害。而李对棋风相似的棋手的胜率则出奇地高,马晓春和常昊的连败都在证明李的可怕,所以周鹤洋的胜利才越发显得难能可贵。人们对此充满了困惑:难道他比石佛还冷静?
这里,人们显然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心态的不同。马晓春恃才傲物,但自被李昌镐敲碎了那层坚硬的外壳后,也就兵败如山倒,棋常常输得不成样子。常昊大器早成,动不动被舆论界与李昌镐并称为“绝代双骄”,和煦的暖风将他吹得昏昏然。这样的心态自然无法正视自身的实力,越败越急,越急越败,最终陷入十三连败的怪圈。左右一局棋的胜负除了实力因素外,最重要的就是心理素质的好坏。大竹英雄九段不也曾说过:“一个人在不同心态下下的棋,可以有两个子的差距。”回过头来再看周鹤洋的回答显然就有了答案:“李昌镐的棋在我之上,我对他是下风棋。其实每次与李昌镐对局我都有收获,输赢也就没有过多在意。”实力+平常心,这就是鹤洋创造奇迹的最好注解。
作为重庆队第二次夺取围甲联赛冠军的绝对主力,杨一教练一提起自己的这位爱将就赞不绝口。在今年联赛第一阶段客场与河南队交手时,重庆队虽一直占据着积分榜的领先地位,但还未确立绝对的优势,云南红等劲旅正在后面席视眈眈伺机反超,所以此时急需一场胜利来巩固已有的优势。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周鹤洋与邵炜刚争夺阿含杯的决赛也几乎同时要在昆明展开。作为去年的阿含杯的亚军,周鹤洋自然希望用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况且得了冠军就也具备了与日本阿含杯冠军对抗的资格,其中潜在的商业价值远非一场联赛胜利可比。同时考虑到河南队实力尚有差距,杨一教练主动向周鹤洋提出可以不参加这轮联赛,而鹤洋为确保这一场的胜利,还是风尘仆仆赶至平顶山(河南队主场)参加比赛后,才辗转奔赴昆明(平顶山不通飞机)。此时同样是上海队绝对主力的邵炜刚却放弃了这一轮联赛在昆明静候多时了。事后我问他如果这盘棋输了后不后悔,他只是憨憨一笑:“没想那么多。自己是重庆队的一员,参加比赛是理所当然的。”这就是最本色的鹤洋,令别人颇受感动的事于他而言真的是再自然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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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已挑起棋界大梁的七小龙里,鹤洋算是出成绩比较迟的一个。常昊自不必说,王磊也先抢个末代“霸王”当当;邵炜刚作为龙头老大更是早早就将NEC杯据为己有。相比之下,周鹤洋的全国冠军份量未免轻了些。在常昊、王磊等小龙轮番向马晓春挑战并获得成功时,鹤洋还形单影只地游离于各大新闻棋战的决赛圈外,连挑战的资格好像都是那么高不可攀。为摆脱这种尴尬的局面,鹤洋一度搬出中国棋院在郊外县城自立门户。他为的是能有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使自己能够真正“静”下来。闭门潜修,如老僧般枯坐,求道的寂寞往往是得道的前奏。也许是为了印证厚积薄发这句话的道理,蓄积的能量一旦打开了阐门真的势不可挡。今年棋圣赛,周鹤洋轻轻地坐到了常昊的对面,他要在这位从小的对手兼朋友那里,拿回失去的一切,重拳一出手,常昊连跌四跤。人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新加冕的棋圣,可是惊讶的嘴巴还没有合上,周棋圣又快马加鞭赶赴云南捧走了沉甸甸的阿含杯,其间还忙里偷闲又教训了李昌镐一回。年底一看实在没什么头衔可拿,就杀了个回马枪在昆明将惊魂未定的邵九段再度擒获。一系列的表现似乎都在证明,周鹤洋的收获季节就要到了。
看周鹤洋的棋,你常能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静”。得失成败,存乎一心,鹤洋既然已经到了近乎空灵的境界,那么还有什么不能发生呢?
2000年中国棋界并无太多亮色,然而周鹤洋冲到了年终排名的榜首,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名气与实力总有一个沉淀的过程,棋力与心境也需要一段平静的积累。或许,这是周鹤洋的又一个开始。
周鹤洋2000年主要成绩:
第二届棋圣战冠军
第二届阿含·桐山杯冠军
第六届NEC杯取得决赛权
第五届LG杯世界围棋锦标赛进入四强
周鹤洋简历
河南洛阳人,1976年6月18日出生。8岁学棋,11岁进国家少年队。获得1992年“霜花杯”冠军,1995年亚军,1996、1999年全国个人冠军,1992、1993年第三名,进入第二届大国手赛四强,首届霸王赛八强。第四届NEC杯冠军,第一届阿含·桐山杯亚军。1988年定为初段,1999年升为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