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手
2001-06-13潘真
潘 真
戒手?是的,戒手。就像人家戒烟、戒毒或者戒掉别的什么不良嗜好一样,曦居然戒了吃手!
算起来,他的吃手也有4年多的历史了。出生的十几天后,大家忽然发觉他吃上了手。他安详地躺在那儿,把左手大拇指深深地吮在嘴里,吃将起来,十分投入,还“吱吱”有声,夜深人静时听来真像小老鼠在啃啮东西。
“啊呀,不得了,会生奶痨的!”见到他吃手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严肃地告诫我们。我却只觉得有趣,给他拍了张吃手照,还搬来英国人写的育婴指南翻给他外婆看:“人家老外就比较理解小毛头,说吃手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手了,而且能做到手口协调,笨的小孩还吃不来呢!”
就这么长到了一岁多。一天有位中年朋友对我说:“你儿子吃手啊,快趁现在还小帮他戒掉!不然像我女儿,小学快毕业了还咬被角,也是月子里养成的坏习惯,怕是要咬到出嫁了!”我一听顿感问题的严重性,想这吃手是非速戒不可了。
一些过来人纷纷献计献策:“给他的左手戴手套”、“绑住那个要吃的手指”、“在那个手指上涂辣椒水”……戴手套的办法一开始就用过,当初是防止他抓破自己的脸,戴不到十分钟就给挣脱了;绑手指也不管用,他难受了会闹,还会扯掉;看来只有试试“请伊吃点辣火酱”了。
结果你猜怎样?他出于好奇去舔左手大拇指上红兮兮的东西,一舔之下迅即缩回了舌头、皱起了眉、扭曲了脸;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去舔,好像不那么辣了。他咂巴了一下嘴,仔细品了品那种新鲜刺激的味道,然后冲我们伸出那胖乎乎的拇指,大义凛然地喊出:“还要!”几个成年人输给了一个黄毛小儿,输得这么惨!我妈指责我:“这就是你的‘手口协调呀!”
只好让他吃着手进托儿所了。那一年,他两岁,已经懂得掩饰自己的坏习惯;他竖起左手的另4个手指作“挡箭牌”,使不明就里者误以为他只是捂着鼻子;他午睡时用毛巾毯蒙住自己的头,老师要不是辨出了“小老鼠”的方位,可能会以为他特怕冷呢!这样的故伎,一年后在幼儿园重演。一天中午,老师掀开了他的毯子,半梦半醒的他却欲罢不能;老师只能去拔他的手指,他却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于是小脑袋跟着大拇指上升,反把老师给逗笑了。
“我睡觉的时候要吃手,累的时候要吃手,没劲的时候要吃手……”他总结起“吃手经”,大言不惭地。我教导他:“你不是要做男子汉吗?怎么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什么叫‘自制力?”他的无时无处不在的求知欲打断了我。“就是控制自己,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不可以随心所欲……”他一听乐了:“国王也不可以随心所欲的……”(想起了《狮子王》)“是的,谁都不可以随心所欲!”他爸明确告诉他。
那一阵子,《机器战队》正播得热闹,他几乎一集不拉地当忠实观众。生意人嗅出了“商机”,很快推销起“机器战队”系列玩具,弄得孩子们被勾了魂似的围着商厦里的玩具柜眼睛发亮。暑假刚开始,他敏感到有个叫“大雷神”的,比他已拥有的所有这类玩具都诱人,便提出要买。他爸趁机开条件:三天三夜不吃手——“因为这个玩具很贵,所以你得付出大代价。”他想想,答应了。
那三天三夜真不容易!头天晚上他看电视时不知不觉吃起了手,等到我们提醒他已为时过晚,那天的努力算白费了,必须重来。他虽然不悦,但还是决心信守诺言。熬啊熬,终于熬出了头!其间,仅在睡梦中吃过几回,而依据我们先前的约定,这不属于犯规行为。他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不巧第四天下大雨没法出去,说好第五天兑现“大雷神”的,那天半夜里,忽闻他伤心的哭声,我还当是为恶梦所缠,便唤醒了他。“是做恶梦吗?”“不是的。”“那怎么哭了?”“不告诉你。”这家伙迷迷糊糊中还挺倔。“不是说妈妈是你最好的朋友吗?”“我刚才……睡着的时候……不小心又吃手……”他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我们听了大笑起来:“不是说好做梦时吃手不算吗?”他这才安心地睡去。
吃手,还真这么给戒掉了。他开心地抱回了一个“大雷神”。我们逗他:“再吃呀,怎么不吃啦?手可好吃了。”他不屑一顾:“有什么好吃的?没味道的呀!”正说着,他看到了贴在他爸案头的禁烟标准(是他画了贴上去的),或许又想起我说的“抽烟和吃手本质上是一样的”,便冲他老爸大声喝道:“禁止吸烟!”那个当爸爸的蛮有自知之明,由衷地表示:“儿子,你真伟大!你比爸爸厉害,爸爸做不到的事你做到了,真伟大啊!”儿子转向我,悄悄地说:“妈妈,我有一个建议:如果爸爸三天三夜不抽烟,我们也给他买玩具,他要什么就买什么。”他爸马上说:“我要‘机器战队的宝剑。”他一听泄了气:“那太贵了,我储蓄罐里只有11元……”我忙提醒他:“你可以用压岁钱嘛!他真能戒烟的话,花再多的钱也值得!”小小的男子汉倒也爽快,胸一挺、头一点:“行!”图/胡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