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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06-13文/蔡友
文/蔡 友
《日本填词史话》(北京大学出版社)
作者神田喜一郎(1898-1984)是一位被东瀛学界所公认的“不世出的硕学”,学识广博,造诣精深。先生致力汉学研究,成就斐然。
先生这部《日本填词史话》,以日本无人问津过的词为中心论题,考察了日本接受中国文学的一个侧面,比较全面地介绍了日本文学史上填词的发展状况,详细描述了从日本平安时期(792~1184),到明治(1868~1912)、大正(1912~1926)和昭和(1926~1989)前期填词的演进线索,堪称有关日本填词史研究的集大成之作。当今日本词学研究界权威学者青山宏称此书为“论述日本词的独一无二的专著,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可以说,它在日本是日本汉诗或者中国文学爱好者的必读之书。多亏本书的问世,我们才得以知道日本的词的历史。”
北京大学翻译出版此书,在中国词学研究领域里,无疑具有填补空白的意义。
大家知道,中国文学传到日本后,那里的学者、文人,乃至僧侣濡笔作汉诗,代不乏人。然而,惟独对填词却寥寥无几。神田喜一郎通过深入研究,找到了原因。首先,填词与作诗不同,它特别重视声调与音律。而日本文人鉴赏汉本土文学时,专门注意以文字为表现形式的表意,而把另一方面的表音几乎全忽视了。另一个原因是,填词中特有的感情,是以汉族人民从实际生活中提炼出的情感为基础,是与普通诗文形成的观念不尽相同的。
此书对日本自嵯峨天皇以来历代填词的搜罗甚富,完全可以当成一部“日本词集”来读。其中对名家名作产生的背景,涉及到的典故等等,介绍甚精。时加点评,直指词心,又俨然成为一部上乘的“东瀛词话”。你看高本紫溟《行香子》:“怨雨愁风,零落残红,赏春游昨夜朦胧。伊人千里,萍水相逢,只一宵话,一樽酒,一丝桐。积水连空,离思何穷,帝都天在海云东。意长欢短,落月残钟,忽奈分袂,奈临岐,奈飘蓬。”神田喜一郎评道:“这是何等佳调!其感情之深、诗境之高,用语言难以形容。”笔锋一转:“因他居于镇西一隅,直到今天,他的才华仍不被世人所知。”
由于作者所见古籍甚广,尤其涉猎中国久佚典籍,提出许多可供我国学者借鉴的宝贵线索。如《藏叟摘稿》,乃中国佚书,里边存有善珍高僧的三阕词,《全宋词》中未收。而在日本却存古老的五山版,在江户时代初期又出版复刻本。《感山云卧纪谈》卷下,收有李彭十阕《渔歌子》,《全宋词》未能全收。而此书全部刊出。
作者提出的许多待深入研究或开拓性课题,亦颇有价值。如唐赞的《望江南·归依三宝赞》词并非单纯的禅文学,从中可以探讨填词同佛教文学的密切关系。
《蕙风词话辑注》(江西人民出版社)
“人静帘垂。灯昏香直。窗外芙蓉残叶飒飒作秋声,与砌虫相和答。据梧冥坐,湛怀息机。每一念起,辄设理想排遣之。乃至万缘俱寂,吾心忽莹然开朗如满月,肌骨清凉,不知斯世何世也。斯时若有无端哀怨怅触于万不得已;既而察之,一切镜象全失,唯有小窗虚幌,笔床砚匣,一一在吾目前。此词境也。”“吾听风雨,吾览江山,常觉风雨江山外有万不得已者在。此万不得已者,即词心也。”
清人况周颐写的词话,以其深刻的理论价值和美文短制的示范价值,一经问世,立刻引起强烈反响,众口交誉。朱祖谋直称之为“七百年来无此作”,足以见出其在我国词坛之价值。
陈乃乾说:“(况周颐)论词尤工,细入毫芒,发前人所未发。”
况氏“发前人所未发”者,一言以蔽之:“词者,君子为己之学也。”这就突破了中国几千年来占主导地位的“载道”、“言志”说,鲜明地打出了“表现自我”的旗帜。“真字是词骨。情真景真,所作必佳”,只有“万不得已”的真情,鼓荡胸中,汩汩流溢,才能酿出第一等好词。
正因为主真,曾被诸多词论家们品头论足、快要扯破衣衫的词学大家名家,他却常常一笔带过;而另一些被遗忘被忽视的词人,却被他大书特书。
从真出发,他表彰屈大均的沉痛,王夫之的孤忠;赞美刘辰翁“纯任天倪”以及各种闲适之情的幽趣之作;将晏小山《阮郎归》这首宣泄了“一肚皮不合时宜”的疏狂情绪的词誉为戛戛独造。
况氏认为女词人生长闺中,阅世愈浅,所存真情愈多,而对吴小荷等历代女性词人情有独钟,不惜笔墨予以阐幽褒扬,而不计知名与否。
况氏赏析者,大多为宋末和金元被迫退隐词人之作,正是因为他们有话不能说不敢说,而又“万不得已”的真切宣泄。
他沉浸词创作及研究数十载,甘苦备尝,体会深切,所写词话,自有前人难以企及的真知灼见。
学者屈兴国功底深厚,以《词话丛编》1981年修订版载《蕙风词话》为底本,广搜罗细爬梳,成为此编,实乃词坛一大幸事。
《唐诗三百首新编》(岳麓书社)
在数以百计的唐诗选本中,清人蘅塘退士孙洙的《唐诗三百首》,以其易懂和琅琅上口,成为流传最广的一种。200多年来,它对唐诗的普及起了重要作用。然而,它所选诗由于受王渔洋影响,基本上是一部以盛唐为宗,大历为接武,提倡和平清远的诗风,严格区分唐、宋诗的界线的普及选本。书中确实选了不少“童而习之,白首亦不能废”的雅俗共赏的好诗。然而,它的艺术趣味比较单调,所展现的艺术天地不够宽广,远远不能反映唐代诗歌丰富多彩的全貌,更不能窥见唐诗的承传因革关系和发展线索。
鉴于此,著名唐诗专家马茂元、赵昌平另辟蹊径,编成此书。此本充分吸取孙本《唐诗三百首》经验教训,力图破除过去各种派别门户之见和一切理论教条的束缚,从唐诗客观存在的实际出发,在可接受性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发挥微型断代选本的作用,选取各个时期各种不同风格流派的优秀之作,使之成为既有较高美学价值、欣赏价值,为初学所喜闻乐诵的唐诗普及读本,同时对于有志研究者,又可作为窥测唐诗发展概况的角度得当的窗口和引向堂奥深处的起步台阶。
在注释方面,力求把释事释义和评文三者很好地结合起来,有关文字训诂、典故史实的解释,词句的剖析,旨在探求作者的用心,疏通原诗的意绪语脉,首先使读者能够正确地理解它,而不至以辞害义。并在此基础上,通过各种方式,阐明诗歌的语言艺术因素,为进一步欣赏它创造条件。
小传简要介绍诗人生平及其创作上的主要成就。
评述部分,或综论全诗思想艺术,辨析某一问题,或辑录有关资料,与注释相发明。
此书累计印数已近30万,中外读者对其颇有好评。
《唐诗合解笺注》(河北大学出版社)
有志于传承、弘扬祖国的优秀文化传统,河北大学做了一件令人钦敬的工作:埋头整理出版尘封已久的旧唐诗选本。《唐诗合解笺注》便是其中的一种。
唐诗流传到了明清间,传播愈广,影响日大,选编、注解唐诗大有雨后春笋之势。王尧衢的《古唐诗合解》乃当时一种颇为流行的版本。
王本最大好处,在对诗句的串解中颇有把握诗之情思义脉之处,同时兼及诗的立局命意、章法结构以及诗之用韵等,对我们进一步理解、欣赏大为有益。称它为清代雍正年间的“唐诗鉴赏辞典”,当不为过。
王尧衢选诗,“唯取格调平稳、词意悠长而又明白晓畅、皆人所时常诵习者”。对每篇诗的注释确比较精要。如宋之问的《渡汉江》“岭外音书绝,经冬复立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王对后二句解道:“及逃归,已近乡里,而中情抱怯,见来人而不敢问。盖忧思交集之时,转多疑畏耳。‘更字妙。今人久客还乡,临到家,觉心中恍惚,亦复如此。”
为符“旧唐诗选本新刊”体例,本书只整理《古唐诗合解》中“唐诗”部分。以铸记书局1913年石印本为底本,诗之正文,校以中华书局《全唐诗》本。
《唐诗鼓吹评注》(河北大学出版社)
这是又一部特色鲜明、影响较大的旧唐诗选本。所谓特色,乃指此书开了按诗体选编的先河(元代方回选编《瀛奎律髓》,清代金圣叹选编《贯华堂选批唐才子书七言律》无不沿其体例);所谓影响大,是指它问世后,出现许多注释本、解评本。
《唐诗鼓吹》共选七律诗597首,除15首属盛唐外,其余皆中晚唐作品。
安史之乱后,唐王朝政治、经济形势每况愈下,外族入侵,藩镇猖獗,权臣当道,民不聊生。盛唐的青春浪漫已去,感伤现实开始成为诗坛主调。由杜甫开创的用七律反映社会民生苦难现实的做法,渐为许多中晚唐诗人所继承。此书集中将忧时情怀较为浓烈的七律作品选入。如许浑《咸阳城西门晚眺》“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对当时的风雨飘摇国势作出艺术概括;薛能《汉南春望》“几处松筠烧后死,谁家桃李乱中开?”对战乱中的田园荒废景象作了痛心描绘;司空图《淅上》,“愁看地色连空色,静听歌声似哭声。红蓼满村人不在,青山绕槛路难平。”写京都附近景象,令人毛骨悚然;刘沧《长洲怀古》写金陵的荒废“千年事往人何在,半夜月明潮自来。白鸟影从江树没,清猿声入楚云哀。”等等,生动地反映出中晚唐诗坛的主要面貌。
对这样一部选诗精美之书的选编者,历史上曾有不同说法。以钱谦益论辩最为肯切:“余谛观此集,探珠搜玉,定出良工哲匠之手。遗山之称诗,主于高华鸿朗,激昂痛快,其指意与此集符合,当是遗山中箱箧衍吟赏记录。好事者重公之名,缮写流传,名从主人,遂以遗山传也。”
本书采用上海文明书局民国八年版《唐诗鼓吹评注》为原本点校而成。校勘以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全唐诗》为底本。
《宋词说——花间的细诉》(三联书店)
用漫画说解古典诗词,自然非滥觞于蔡志忠先生。丰子恺先生在20年代创作的《几人相忆在江楼》、《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倾倒了几代读者。
然而,蔡志忠不是偶然即兴为之,却是有系统地作。不是单幅,而是“连环”。同他的其它说解祖国古典文化的漫画一样,在海峡两岸销路不错。
那么遥远的词,为什么还会被今人所喜爱?“现代生活抹平掉许多细微的感觉,使心都变粗糙了。”
为什么喜欢蔡志忠的宋词漫画?李昂如此解答,耳熟能详的词作,正因为“太熟”,通常再难有新的深刻感动。这时候看词的漫画,由“图”对词中的涵义,便有了相互印证的新体悟,或拍手称快,唉!就是画的这个意思;或叹口气,不对!源源的,便会再细细想原词的意境,便是对原作最好的体悟与刺激,使原来过于熟悉乃至忽视的一些感觉,再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