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响起

江　霖

当我疲困的身躯渴望亲近旷野但无法冲破钢筋丛林的牢笼时，我就接触水。这是置身屋宇间与大自然完全接触的方式。水在流动，从遥远的地方来，滚过我的发梢、皮肤，然后顺着我的脚印又匆匆离去。这是雪山的水，这是千年森林中奔涌而来的水，吻过浣女的纤指，润过汉子的歌喉。水过手心，仿佛与史前的时光有万年之握，只是这水不再韧柔如初。

万物生生息息，追随水的方向。

花之精灵蜜蜂，顶着酷热，到城市“采水”。它们“采水”的方式令人动容：先找到空调冷气机伸出来的塑料管口，等着一点一滴的水流，然后蜂拥而上抢成一团。

这是工业文明制造的废水呀！天空中的雨水呢？草地上的露水呢？河流里清澈的水呢？

在伊朗，由于干旱，干渴难耐的野猪冲入城乡寻找饮水。有时一大群野猪一窝蜂闯入村庄，吓得当地村民落荒而逃……

我国历史上，当黄沙逼近古楼兰国的城郭，国王发出最后通牒文告——“砍伐一棵树，杀头。”到了明天，我们用什么去杀头？没了冶炼钢刀的火，没了手握的刀柄……当水在手中跃动，我发现我们的双手对世界需要得太多太多，因此，每个人都会给地球带来沉重的债务。

日本的森林覆盖率是世界上最高的几个国家之一。但他们严厉禁止砍伐森林，却大量从国外进口木材。他们从我国运进了许多优质的煤，但他们现在并不用，而是用巨大的混凝土盒子，把运来的煤装进去密封起来存放到大海，每几年存放起来的煤，就相当于一个中等煤田。他们还用从中国进口的原木制成方便筷、牙签，用完了再回收，做成木浆又出口给我们，一进一出，净挣我们一倍的钱。

从今年４月１日开始，日本人购买电视机、洗衣机以及空调不仅需要支付新电器的货款，还要支付处理旧电器的费用，他们要向“资源循环型社会”迈进。美国能源部最近预测，从１９９９年至２０２０年，二氧化碳排放量将增加７０％，而全球能源消费在未来２０年将增加６０％。地球上积累了数亿年的不可再生资源是整个人种在整个物种寿期的共同家底，而如今，祖先未动，很可能叫我们处在中间的这几百年的人类急不可耐地挥霍掉了！

烈烈夏日，屋中昏昏欲睡，梦里全是流水逝去的声音。醒来，跑去扭开水笼头，哗哗水声，润我疲惫之面容，叫我记起乡下咕咕鸣叫的喜鹊声。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