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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

2001-03-31傅爱毛

清明 2001年4期
关键词:老耿礼堂老婆

傅爱毛

急死我了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老王回到家里,边脱外套边说。

他老婆正在厨房里洗菜,湿着两只手奔出来连声问:咋了?出了啥事了?

老王点上一根烟来抽上,说:局里要组织一个元旦晚会,到时候我代表科里出个节目。都这个年岁的人了,唱不会唱,跳不会跳的,得好好动一番脑筋准备呢。

他老婆一听,不耐烦地甩了一下手说:我还以为天要塌了呢,大呼小叫的。不会演就不演,又不是政治任务,谁还能把你怎么着?

老王不紧不慢地吐出个烟圈说:今年这节目,我是主动报名、非演不可呢。

他老婆便骂道:自找苦头吃,急死你也是活该。

老王掐灭手中的烟,城府极深地说:过了元旦就该年终考核了。我今年如果能考核上一个优秀,就很有可能提一级。这对我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这一回再提不上去,我这一辈子就交待了。

老婆听了他的话,终是闹不明白其中的玄关。便道:节目演得好,就有人投你票了?人家考核的是工作,又不是评选优秀节目。

老王啧啧声说:你懂个啥!说的是考核工作,就我们那个半死不活的破单位,工作上大家都是半斤八两,比不出个眉高眼低来。考核的时候,工作以外的其它因素就显得十分重要了。你把节目演好了,把大家伙逗乐了,大家伙一高兴就投你一票。这是人之常情。

老王老婆想想,觉得似乎是有些道理。嘴上还是坚持说:节目演好,只是一个方面,关键还在于平时会不会作人。

老王打断老婆说:什么会作人不会作人?人都是猫一阵,狗一阵的。一会儿觉得你好,一会儿又觉得你坏。这段时间大家没事干,一门心思都在那个联欢会上。我能在联欢会上叫了响儿,大家就会对我重新认识。离考核只有两周了,这时候我给大家留下什么印象,就是什么印象了。

老王老婆说:你想得倒是怪周全,问题是你从来都不擅长演什么节目。到时候会整出个啥名堂来呢?

老王大幅度地挥了一下手说:正因为我从来都没演过节目,既不显山、又不露水的。现在突然暴个冷门儿给他们看,自然能达到出人意料的效果。这叫作于无声处响惊雷,出奇致胜、一鸣惊人。

老王说完看也不看老婆一眼,一头扎进书房里去了。他老婆讪讪地坐了一会儿,开始动手做饭。

最好是出奇制胜

饭菜做好,端上桌,儿子和女儿也都回来了,还不见老王从书房里出来。老王老婆便冲着书房喊道:吃饭了,吃饭了。临时抱佛脚也不是这个抱法。

平日里老王的生活是极有规律的。一般都是晚饭前看电视新闻,晚饭后进书房写半小时毛笔字。这个规矩几乎是雷打不动。现在,还没吃晚饭呢,却钻进书房不出来了,儿子便极感诧异。问道:爸怎么突然用起功来了?

老王老婆说:元旦时他要在单位的联欢会上出个节目,正急得抓耳挠腮呢。

女儿一听,卟嗤一声就乐了:爸要是会演节目,我就能当电影明星。

儿子也说:爸想火一把,这我能理解。这年头,谁不想火?可也得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儿。一辈子没登过台,偏要在晚会上出风头,这不是自个拿自个开涮吗?

老王儿子说着,冲书房扮了个鬼脸儿。正巧,老王从书房里出来了,瞪着眼睛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都多。

老王儿子眨眨眼睛接过话题说:那是,那是。您过的桥比我们走的路还多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到舞台上去遛达一圈也满潇洒的。如今这年头,玩的就是时髦。

老王瞪着儿子道:甭给我阴阳怪气的。我就是要参这个与,时这个髦。我就是要堂堂正正地登上舞台,排排场场地给大家演个节目,让大家伙都睁大眼睛,长长见识。想当年我……

老王儿子一听老王要想当年,急忙抓起筷子来说:爸,爸,还是先吃饭吧。

老王见大家不乐意听,就不想当年了。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吃完了饭以后,老王宣布:全家人都到客厅里集合,开个家庭常委会,讨论有关节目的问题。

大家看老王一脸严肃,都不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到客厅里坐下了。

老王老婆边给大家削水果边说:你们要支持你爸。你爸既然要演,就只能演好,不能演坏。你们年轻人整天在外头跑,见识得多,要作好你爸的导演,负责你爸把这个节目演好。

听了妈的话,老王儿子说:啥叫作“好”呢?总得有个明确的目标吧?目标明确了,咱才好直截了当朝那目标奔去不是?

老王说:我的目标也不高。我只是希望在我演节目的时候,全场鸦雀无声,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要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最好是吃惊得目瞪口呆。我的节目要成为整个晚会的焦点,给大家留下最鲜明最深刻的印象,这个印象至少在年终考核以前不能磨灭掉。

老王儿子看着一本正经的父亲,想笑却又不敢笑。伸出手来挠挠头皮说:这还真是有一定的难度呢。说完就抱着脑袋装深沉去了。老王女儿却捂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老王老婆喝斥女儿道:你爸着急得什么似的,你还有功夫笑,笑什么笑?

老王女儿说:我倒是有个主意。一定会达到爸要求的效果。

大家便一齐催她快说。

老王女儿说:那天晚上让我去替爸出节目。到时候,我头戴面具,身穿三点泳装,扮演成一条美女蛇,给大家表演现代劲舞,准保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并把大家搞得目瞪口呆,久久难忘。

老王儿子一听就笑歪了嘴巴。说道:你扮演一条鳄鱼或是恐龙还差不多,美女蛇就有些自不量力了吧?

老王女儿见哥哥拿自己开涮,勃然大怒道:我是算不上美女。你以为你就是帅哥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影子。说到底也不过比武大郎先生稍强那么一点点,就自我感觉良好了。人家阿梅怎么说拜就跟你拜了呢?

阿梅是老王儿子痴恋的女孩。正当要谈婚论嫁的时候,突然就跟一个卖皮衣的东北人跑了。老王儿子气得差一点拿刀子捅了自己。他最恨的就是别人提这档子事。现在妹妹这样挖苦自己,他立时变了脸色,正要狠狠地回敬妹妹一通子呢,老王老婆站出来打圆场说:都别胡闹了。你爸必须亲自演这个节目。节目也不能随随便便什么都行。要既风趣幽默,又健康向上。

老王接上去说:最好是出奇制胜。

于是,接下来大家围绕“风趣幽默,健康向上,出奇致胜”十二字方针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老王老婆主张老王来段单口相声。说是上大学时,他在班里组织的晚会上就说过那么一个段子。自己正是被那个段子吸引才跟他好上的。

老王女儿说:相声就拉倒吧。都什么年月了,谁还爱听相声?连马季都闭上嘴巴了。姜昆也一边歇着去了。再让我爸老调重弹,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听了女儿的话,老王老婆想想也是。相声这玩艺差不多绝迹了。便说:那就演小品吧。现在最火爆的就是小品了。春节晚会上大家最爱看的也是小品。

老王儿子说:小品是吸引人。问题是谁

见过一个人演的小品呢?要演小品,少到底也要两个人。我爸一个人怎么演?

老王女儿说:这还不好办?让爸在单位里再找一个人,两个人作搭挡,联袂演出,不也挺好的吗?

老王这个人有块心病,从来没给人说起过。自从参加工作以后,自己虽然也作过一些鸡头狗脑的小官儿,却都是配角。先是科室副组长,后任团支部副书记,到后来的办公室副主任。小心翼翼地熬了一辈子,最终也不过混了个有职无权的小副科。多一个副字不打紧,头上就多了一重天。时时处处都得听人家的。仿佛一个旧时代的小媳妇,从来就没有过扬眉吐气的时候。因此他作梦都想洋洋洒洒地随心任性一回。这一次他决意参加演节目,也有这个意思。他就是要在大家面前扮演一次主角。堂堂正正、不折不扣、独挡一面的主角。他要让大家听他的,看他的。以他为中心,以他为焦点。为他鼓掌,为他喝彩,为他叫好。因此,听了女儿的话,他掷地有声地表态:

我要一个人演。

老王女儿见爸爸虎起了脸,不敢再吱声了。老王儿子说:既然是这样,那就别在小品上绕来绕去了。小品不是一个人杀的猪。

接下来,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高招迭出,妙计横生。被提议到的节目种类有:山东快书,河南坠子,湖北花鼓;还有笑话、评书、谜语、诗朗诵等。提议一个,否决一个。到末了,没有一个落在实处的。最后作出的决定是:得找一个正经的导演才行。既然想把节目演好,没个专业导演怎么能行呢?导演随便点拨一下,都比外行人折腾来捣鼓去的要强得多。

接下来的问题是:到哪里去找导演呢?商议来商议去,老王最后决定找老耿去讨讨主意。老耿是市艺术团的导演,老王早年的一个故交。虽是多年不曾来往,这个小忙料他是能帮的。更重要的是:在导演方面,他是个天才。他导演的节目在省里拿过大奖,而且差一点上了中央电视台。对付这样一个联欢会,绝对是小菜一碟。

既不唱,也不说,搞的啥名堂

老王第二天就去找了老耿。以后一连几天,天天都往老耿那里跑。每次从老耿那里回来,脸上都高深莫测、含而不露,一副胜券稳操的表情。问他,他也不言声。说是演节目最忌跑风。还没演呢,别人就已经知道底细了,到时候就收不到预期的效果了。听他这么说,大家偷偷笑笑,便不再问了。

元旦一天天地临近了,老王的话也一天天地少了。每天下了班就往老耿那里跑,从老耿那里回来就一头扎进书房里,关了门,一呆就是老半天,却连一点声息都没有。

老王老婆便极纳闷。心说:莫管演什么节目,总归得有些声响的吧?他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既不唱,又不说,也没什么动静,究竟搞的哪门子名堂呢?

老王的儿子和女儿开始的时候怕老王提到节目的事。现在,老王严守口风,他们反倒绷不住,端的想要看看那耿大导演给爸爸导了个什么样的节目来,弄得爸爸这么神神道道的。经过多方分析和侦察,得出的结论是:老王要演的可能是个哑剧小品。一声不响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是哑剧是什么呢?然而,猜测归猜测,却终究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节目。

元旦那天一大早,在离演出还有十几个小时的时候,老王就提前进入了状态。他先去美发屋整了个发型,生平第一次在头发上喷满了摩丝,把头发弄得步调一致、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然后就换上了一身行头。一切准备就绪,便在客厅里走过来走过去的,如同一只可怜的丧家之犬。

老婆看着他一副惶惶然不可终日的样子,便有些不落忍,安慰他说:不就是单位内部的一个联欢会吗?也值得你这样如临大敌的?要是上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你该怎么着呢?

听了老婆的话,老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春节晚会虽然高级,跟咱没有直接关系。别看局里这台晚会档次低,对我来说却至关重要。生活小舞台,就是社会大舞台。演不好一辈子的政治前途就砸了。

老王老婆皱皱眉头,不以为然地说:社会舞台也罢,政治前途也罢,你也不能像一张弓似的老绷着劲呀。我看你还是先睡上一觉,放松一下的好。愈放松愈能发挥出水平来呢。

老王觉得老婆说得有道理,便往卧室里走去。没过三分钟,却又从卧室里出来了。他老婆便诧异地问:不是说好了要睡一觉的吗?老王指指自己的头发说:花了几十块钱弄好的发型,一睡还不睡成个鸡窝了?再说我也睡不着。还不如看会儿电视呢。看着电视也会找找感觉。

老王老婆便不再作声,钻到厨房里忙活去了。老王盯着电视瞅了一阵子,只见屏幕上的人影移来移去的,嘴巴也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一眼也看不进去。便关了电视,走进书房里去了。

老王老婆做好了饭菜,一盘一盘地端上桌以后,才小心翼翼地去叫他出来。他坐到饭桌前,两只眼睛却痴痴呆呆的,心不在焉地随便夹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老王老婆尽心尽意地煮饭、烧菜,满心希望他能多吃一些,见他这样,便不高兴地说:不就是联欢会上出个节目嘛,也不至于连饭都不吃吧?

老王黑着脸说:我甩开膀子吃吗?吃饱了,喝足了,肚子也挺起来了,一副脑满肠肥的样子,出节目时什么形象?再说了,肚子里吃进一大堆东西,若正演节目时,急着要上厕所,怎么办?

见老婆不吭声,便又说道:我工作了一辈子,当一辈子的配角演员。没有谁在意过我说的话。领导放个屁也比我说句话响亮。这一次,我就是要照自己的意思演给大家看。我要让我的节目吸引住所有的人。我要让所有的耳朵都听着我,所有的眼睛都看着我,所有的脑袋都记住我。让他们知道,我王德法也是个有头有脑有声有色的人。

见老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老王老婆便不再作声了。

老王就那么绷着劲儿等着。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好不容易捱到下午六点钟,他认认真真地洗了脸,抻抻衣角,向单位里走去了。老王老婆这才松了一口气儿。

晚会在七点半钟准时开始

晚会在七点半钟准时开始。

老王的节目排在第九位。前面的八个表演者都比老王年轻。有的唱流行歌曲,有的跳现代舞,还有一个人是演黑脸包公。水平虽然不怎么高,却也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晚会刚开始的时候,礼堂里很静。三个节目演下来,气氛便变得活跃起来了。说到底不过是自家人在一块乐乐。所以,大家边看节目,边嗑瓜子,边小声地聊天或是议论,再加上孩子的吵闹声,礼堂里便有些乱哄哄吵嚷嚷的。

老王对这种状况倒是很满意。他觉得乱了好。乱了说明节目不够出彩,不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只有前面的乱,才会衬托出自己的静;只有前面的差,才会衬托出自己的好。没有平地就显不出高山来。

节目一个接一个地顺序进行。老王全神贯注地等待着。越临近自己的节目,老王的神经越紧张。他感觉胃部很不舒服,一阵一阵地往上泛酸水。他知道,自己是饿了。中午和晚上两顿饭,他几乎什么都没吃。他觉

得有些底气不足。心脏似乎也不对劲儿。一会儿嗵嗵嗵地狂跳不止,一会儿又似乎要停止不跳了似的。他先是想要急速地喘息,后又觉得累。全身心的累。达到极限的累。浑身也软得如同要虚脱了一般,他后悔没有听老婆的话先在家好好睡上一觉。

已经演到第七个节目,再有一个就要轮到自己了。他却忽然想要上厕所。但厕所在礼堂的外头,要走好长一段路,来回需要好几分钟的功夫。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他一方面犹豫着要不要抓紧时间赶快去一趟,一方面感到很沮丧。为了怕出现这种情况,自己两顿饭都没敢怎么吃。怎么偏偏还是出现了这种情况呢?真是怕处有鬼,痒处有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时间又过去了一些。现在,他即使决定马上去厕所一趟,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他对自己说;坚持一下吧。一切都等演完了节目再说。反正一共也要不了多久的时间。离自己的节目还有大约三分钟了,老王感觉头部似乎也不对劲儿。他想,自己一定是心理太紧张,神经绷得太紧的缘故。于是,便下意识地对自己说:放松,放松,再放松。就在这时候,台上的主持人叫到了他的名子。他急忙起身,恍恍惚惚地往舞台上走去。

礼堂里不像剧院那样,演员可以在后台的更衣室或是化妆室等候。在这里参加演节目的人都和观众一样坐在下面的座位上。老王故意坐在礼堂的最后一排。所以,起初的时候谁都没怎么注意他。他已经默默无闻了一辈子,大家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要注意他。现在,当他一步一步向舞台上走去的时候,大家便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了。一看见他大家便都乐了。

老王这个人一向拘谨木讷、谨小慎微,见了谁都不苟言笑。平日的穿着打扮又老气又落伍。现在,突然西装革履、焕然一新,便给人一种很滑稽的感觉。更加新鲜的是:这个一贯严肃刻板连句玩笑都不会开的老王,居然要当着全局的人一本正经地登台表演。他要演什么呢?

大家怀了极大的好奇,拭目以待。

老王的步子迈得很缓慢,从礼堂的最后一排走到舞台上去,大约用了两分钟的时间。在这两分钟的时间里,大家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礼堂里出现了嗡嗡的声响。

但是,当老王走上舞台以后,这种声响便开始自觉地减少。一分钟以后,完全消失,连咳嗽声都被自觉地压抑了下去。礼堂里安静到了反常的程度。仿佛那许许多多的人在一瞬之间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空旷的舞台和舞台上孤零零的老王。

从节目开始到现在,礼堂里还没有出现过这般静寂的时刻。收到这样的效果,老王倒也没有施出什么高妙的技法。相反,西装革履、一脸严肃的老王走上舞台以后,既不唱,也不说,更不做什么动作,而是径直坐到了舞台正中的一把椅子上。那把椅子是依照他的吩咐准备的道具。他在椅子上坐下以后,便一直那么正襟危坐着,一言不发。仿佛这舞台是他家的后花园,他坐在那里是为了悠闲自得地晒晒太阳的。大家还不曾见识过这样的节目,所以都直愣愣地瞅着他,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愈不开口,大家便愈想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愈是坐着一动不动,大家便愈想知道他要做什么。而他好像故意要跟大家较劲儿似的,坚定不移地保持着沉默和冷静,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像是成心用这种静坐来向大家示威似的。这种难耐的沉默更把大家的胃口吊到了嗓子眼儿。连不懂事的小孩子都不再出声,睁圆了眼珠子瞅着他,像看一个外星人似的,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大家开始低低地窃笑,还有人发出了嘘声,老王依旧岿然不动。大家见窃笑和嘘声都不能使老王有所反应,便又自觉地噤了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单等着他弄出什么动静来。

整整五分钟过去了,老王还是那么端坐着一动不动,也不出声。大家都有些耐不住性子。觉得老王太过分了。即使要卖什么关子,耍什么噱头,也不能这么干耗着不是?这简直就是故弄玄虚,拿大家伙当傻瓜耍弄呢。

主持人先还陪着大家一脸诡秘地讪笑,终于也有些耐不住了。感觉似乎是不太对劲儿,便试探着走上前去悄声问道:老王,你搞什么名堂呢?老王却睬也不睬他,依然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坐着,如同一尊雕像般,嘴角里却淌出口水来了。主持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促地叫了一声:老王!并伸出手去扶住他的肩膀。谁知,刚一碰到他,他便像一个稻草人那样顺势躺倒在地上了。

这时,台下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局长冲上台去大叫:快打120,快。老王怕是得了急病了。

台下先是一阵出奇的静默,接着就如同蚂蜂炸了窝一样地乱搅起来了。有的人在用手机拨打120,有的人在往老王家里打电话,还有的人在急急忙忙寻找速效救心丸。一部分人在慌慌忙忙地往一边躲,一部分人则跌跌撞撞地往台前冲。

120很快就到了。医生只看了一眼就说:他已经死了。大家推测:他是在坐到舞台上的那一刻心脏就停止了跳动的。

确知老王已死,所有的人都吃惊得目瞪口呆。全场鸦雀无声。静得连彼此呼吸的声音都能够听得到。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老王一个人身上。所有的眼睛都看着他。所有的耳朵都想能听到他的声音。老王的演出终于成为整个晚会的焦点。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留下了极其鲜明而又深刻的印象。这种印象在年终考核前的两周以内绝对不会消失。这倒是不折不扣地达到了老王预期的效果。

只是不知道,老王要演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节目。而这样一个戏剧性的“节目”又是谁导演的。不管怎么说,这倒了应了老王那“出奇制胜”的原则。

责任编辑张守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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