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眼中的许银川
2001-03-11许侯
许 侯
银川五岁开始玩棋,看大人下棋出手慢一点就会一溜烟走人,六岁时他偶然看了几本《北方棋艺》,像是有了些感悟,下起棋来也比以前耐心多了。七岁到陆丰县玄武山朝佛烧香,同当地高手锐老伯对弈,人家先手过宫炮,银川随手也应以过宫炮,中局时刀光剑影谋得一子,终局获胜只半个钟头,围观的棋友们个个吃惊非小。以后又有许多高手登门,银川把他们纷纷挑于马下。
1985年,市运会来临,我们父子俩专程到县城旅店住下,封闭式训练了一个月,我悉数尽传,他悉数吸收,还把几十本棋册拆了,看着银川的技术日益全面,我估计到了一个丰收的季节。象棋一直以来都是汕头潮州的天下,就在最后一轮时,银川与对手战至双炮兵仕相全对马炮单缺象,参观者认为和定了,但银川硬是把对方拉下马,把这枚市运会金牌“抢”了过来。以后又来了一个复赛,让银川赢得“双料冠军”的美名,从而获得了惟一的省运会参赛资格。
参加省赛的各路少年个个都是高手,银川必须外出取经。尽管我那时还在念自修大学,没有正式工作,也毫无生活来源,但是最终还是决定在潮汕大地奔走。父子出门一副寒酸,行旅艰难诸多不便,但银川能吃大苦耐大劳,志在学习,义无反顾。有一次银川在路边让自行车撞了,头部碰在柏油路面上发出“轰”的一声,那个骑自行车的一看不好,扭头就跑了。银川顽强地站起来,夹着眼泪,二话没说。我当时身边连一盒避暑用的风油精都没有,也就无法为银川擦伤疱了。
经过半年多的接触,在章汉强、陈正等老师的帮助下,汕头、陆丰、潮阳等地的成年高手已不敌银川。银川也终于如愿以偿,夺得了这枚分量不轻的省运会金牌。
银川得胜归来跨进家门,兴冲冲地右手抚摸着衣兜,母亲迎他,他只笑而不答,好一会儿才在兜里拿出金牌轻轻放在母亲的手上。好一个喜在心头而急上眉梢!正是冲着银川这种不急不躁的性格,省队容坚行教练写信给我,“我发现银川在枰场上优不骄妄,劣不沮丧,毫无摇晃飘忽之神态……人家是托人情送孩子进队的,而银川是我要请来的,希望支持”。伯乐与千里马就在这时得到了印证。我和坚行素未谋面,交了一年的书信朋友之后才会面,坚行对川儿视若亲子,银川在象棋事业的成绩同坚行无微不至的关怀是分不开的。
求知若渴文为棋用
银川从小就没有一刻放弃过对文化知识的执着追求。三岁时,自己找小人书学画,以后又非识记书里的文字不可,拉着人家问这问那,问得烦了还得挨骂,后来又跟哥玩棋、跟爸猜谜,或者坐在身边聆听历史故事。七岁时已识字很多,自读了《隋唐演义》,他七岁一入学便插读二年级,成绩列全班第一。三年级时读完《三国演义》,并把感受写在作文里,令老师疑惑不解又吃惊不已。他喜欢日记,用词写字一丝不苟,几无错谬,我偶然收存了一小本,读起来确为少年珍品。他爱好广泛,除了下棋打球,还被选拔参加县里的作文、书法和绘画比赛,并获过奖。他还是少先队大队长,做了大量集体工作。人家吵着要好课桌,他就主动把自己的让出来。老师对我说:“谁教过银川,都有自豪感。”求知,也许便是少年银川的乐土,他自己在这块乐土中拾取了许许多多的优秀品格,并将人格与棋理同熔一炉。
我的家境一直很穷,租住的小屋只能容纳一张睡床,银川哥俩就坐在床边扒在惟一的一张破桌上,挑着一盏小台灯读书。早上有时也空着肚子上学,但却毫无愁苦和埋怨。家里吃的是没有油的菜,肉香是极少闻到的,我知道孩子们饥肠辘辘的,但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要吃的。
后来在省队学文化,银川由于没上过高二化学课,就赶紧向家里要去一本教科书,听说用背诵的笨法子把这一门考及格了。队里没开设英语课,他的房间却堆满英语自学书,又请人星期天帮教。前两年还在友人处借去《二十四史》,说是闲时浏览。银川在念中文时,还一人代表广东体工队参加全国运动员文化比赛,并获得三项奖励。我想银川对于文化思想的追求和接纳必然是他人生之旅的另一瑰丽一面,这在他的棋艺构思中或许已经有了一些印证。
诚实俭朴宽以待人
银川获得BGN世界象棋挑战赛第一名,相当高兴,他将扣税后的28 000美金如数存入银行,等将来买房子。目前他依然与人合住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宿舍,别说客人进门无立锥之地,就连自己的行囊书籍也无处堆放,他从不叫苦,不敢麻烦领导。
银川并无积蓄,起初有些月津贴补培养在广州念书的哥哥,近几年,把大部分钱寄给父母买房和还清旧债,两小妹也是他一手培养读书至大学的。有些朋友以为银川宽裕,要借钱,其中有三番五次者,也有鹤音杳杳不还钱的,银川都不计较。
他自己的俭朴则是让我叹为观止的。他小时候就不吃零食,有一次到外地开少代会,酷暑难耐,孩子们都喝凉茶,可他身上的二元钱就是不敢动,回家如数送还父母。有一次,我知道他哥俩饿,特意在食摊叫了两碗面饺,可回过头来看他们都溜走了。银川刚进省队,全部用品就是一脸盆一口盂和一床旧薄被子,连个浴桶都不敢要,听说那个一元钱的口盂至今还留着用。银川在国内外从不买什么纪念品,偶尔买几元钱的小工艺品,也是拿来送给妹妹的。他需要滋补品,但出差到了泰国却不敢买,对母亲说太贵买不起。
义溢于外情动于中
川儿念念不忘启蒙他的老师,对父母说等他有出息一定要回来见见面,果然九三年七月从大连归来后,便驱车到这儿个地方,他身上没有钱,就把第一个全国个人赛的冠军奖杯赠送给老师。
银川小时候就很懂事,有几次父母吵嘴,七八岁的川儿总流眼泪,小手抱住我的脚,投以乞求的眼光,我一连难过了好几天。还有一次,一个朋友在我家里发酒疯,时而骂人,还想动粗,哥俩见状便勇敢地挡在我的身前并指责对方,果然那人见孩子有胆有理就溜走了。
我知道川儿的感情是十分丰富的,他从十一岁离开父母是多么地需要爱抚啊!银川进省队的第二年,父母才凑足车费到队里看他,他见到父母喜逐颜开,还一起逛了省城。当离别的时候,我到训练室告诉川儿,顿时间他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如今川儿长大了,但事务忙又不尚自理,父母仍然系萦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