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源自传(二十六)
2001-01-06□译/李中南张健孟小权
□译/李中南张健孟小权
那时,日本棋院还没有严格的围棋规则,只根据“任何一方,在劫材多于对方的情况下,最后的劫可不落子而终局”这一暂时规定而判定成绩。局后,此局又更正为“白获一目胜”。
这件事发生后,日本棋院开始着手制定围棋规则,昭和二十四年十月,围棋规则初步形成。
第二局于七月二十一日起在箱根举行。那时,玺宇一行已住进由我出面买下的箱根仙石原的“读卖庄”,继续进行宗教活动。这样,近期内搬迁的忧虑大为减少,我就安心地离开仙石原去弈棋了。
第二局我执黑,痛快淋漓地获得中盘胜。
第三局,执黑的本因坊发挥出他那天生的无敌力量,黑棋获三目胜。
第四局是我执黑获胜。迄此我三胜一败。
第五局于十月移师山形县的赤汤温泉,在浓艳的红叶景色中对局。此局本因坊执黑,弈至中盘,几乎黑胜已成定局,可惜胜利在望时本因坊大意失了荆州,反被我的白棋扭转乾坤,夺去了一城。
第六局我执黑又获得一胜,成绩为五胜一败,净胜局超过本因坊四局,将其降了一格。
谁知第六局刚刚结束时,玺宇那里又起了风波,我妻子被玺光尊判为“恶徒”。原来自八户事件之后,我妻子不再像以前那样将全部心血都倾注于玺宇了。她的心思也立即被玺光尊察觉。
那时,玺光尊一方面设下狠毒的离间计,有意让我与妻子疏远,不许我们二人相见;另一方面又暗中策划了美人计,找来一个名叫山本英子的晚辈来作我妻子的“替身”,指使她伺机接近我。难怪在玺宇的宗教活动中,我们俩经常奉命搭伴为一组去行动,原来玺光尊早就阴谋唆使山本英子来扮演我工作上的“伴侣”了。有一天,山本英子果然在玺光尊的授意下伺机向我表示亲昵,当场遭到我义正辞严的拒绝。
后来,玺光尊竟恶狠狠地表示要对我妻子设“御白洲”公审。我得知后,断然表示拒绝。这是我多年来头一次公开反对玺光尊。
第七局的对弈,正是我们夫妻在玺宇内处境凶险的时候进行的。对局场选在东京世田谷“时雨亭”一侧。这一场胜负之争,本因坊棋过中盘仍然保持着优势,可惜收官时手脚稍有忙乱,结果转化为平局。
此局告终时,已是夜里10时左右。我腰酸目眩地步回寝室,正准备躺到床上去睡,多贺谷先生忽然来唤,说是我的岳母来访,已在前厅等候。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呀?我觉得纳闷,立即前去迎接。岳母见到我,说是受我妻子的委托,送来一封信。只因那天我苦战一局刚刚结束,累得不想动弹,连那封信都懒得拆开看。送走岳母,回到房间里便一头栽倒在床上,任凭雷鸣电闪也照样死睡不醒。
翌日,返回箱根石原玺宇馆的途中,我利用候车时间,将妻子的那封信拆开,一气读完。
信中说她终于遭到驱逐,只得去北海道的祖母家暂且栖身,反正她打算再也不回玺光尊的身边了。
早已料到的事终于发生了!当时我镇静自若,毫不慌张,再一想,这样一来我也没必要再回玺宇馆了,于是当即掉转方向,径直朝横须贺的一位朋友家奔去。
后来听妻子说,八户事件后她的心渐渐地离开了玺宇,和玺光尊的关系也日趋恶化,并且发展到不管哪一天对她宣布驱逐令都毫不奇怪的地步。因为她心中早已有了提防,所以,被勒令退出玺宇的那一天,她二话没说,抱起小包袱,连头也不回就跑下山去。
她路过娘家时,托母亲将信转交给我,要了些盘缠便奔向金泽,在前多先生家打扰了两天后,又投奔到北海道去了。
我在横须贺的朋友家里,迎来了昭和二十四年(1949)的元旦。不久,为了与岩本本因坊继续打十盘棋第八局,践约来到广岛。
第八局于一月十九日在广岛“悔林庄”对弈。布局时我苦战不休,逾至中盘,我顽强还击,终于获得了执白三目胜。
直到第九局开始,我始终未返东京,从广岛一路乘船,跨过濑户内海,到达对局场——别府。第九局于别府又拉开战幕。我执黑,对局的第二天胜负见出分晓,结果是我中盘胜,这样,对战成绩我为七胜一败一平。
第九局结束后回到了东京。妻子也从北海道归来。我们夫妻如牛郎织女,千里相逢,就暂借湘南杉田的西幸太郎先生寓所的一间配房住下。
昭和二十四年二月十日,大雪纷飞,我们向西幸先生告辞,离开了那间小配房。那时我们的全部财产除了三千三百日元以外,一无所有。身上穿的,床上铺的,以及锅碗瓢盆等用品全都是向金泽的前多先生等人借来的。
但犹如出笼之鸟的我却心情愉快,精神爽朗。话又说回来,像我这样近乎于两袖清风的人,眼下这般穷困潦倒、无依无靠,展望前程,还是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