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酒吧在西风里沉醉

［英］郭　莹

女士们也禁不住想看看男卫生间

第一部大英词典的编著者赛缪尔有句名言“至今世间人类所创造的万物，没有一样比得上酒吧更能给人们带来无限的温馨与幸福。”酒吧堠称英国的一大国粹。上酒吧去喝一杯，是典型英国式的夜生活，并被高雅地冠之为“吧文化”(PubCulture)。我与一位英国人开玩笑，指着墙上镜子背面的壁柜说，这里面肯定藏着一条地道。只见那位英国绅士不假思索地答曰“地道一定通往酒吧。”在英国旅行上酒吧去方便是比找公厕更便捷的窍门之一。酒吧厕所的魅力甚至如同博物馆一样具有参观价值。披头士乐队的故乡利物浦的The PhllharmonicDimng Rooms酒吧里，罗曼蒂克的粉红色大理石以及金光闪闪高档铜器装饰起来的男卫生间，其豪华魅力令女士们也忍不住屈尊拉关系，请求酒保打烊后领自己前去一饱眼福。

英国战俘痴情回忆小酒吧的神秘

我曾到过一个叫做巴里城堡的5000人口的小镇，没想到聚集着21家酒吧，入夜每个酒吧内皆人头攒动。英国人一般不登门互访，而是约上朋友到酒吧里去。我家楼下的一位诗人邻居，他每次电话邀我先生聊天都是在酒吧碰面。

在酒吧喝酒，最大的乐趣就是享受那里的欢乐气氛和结交良友。几杯啤酒下肚，众人便能放开心情、舒展眉头，随着涌起的泡沫露出微笑。对英国人来说，当地的小酒吧就是一个家。一位英国记者描述了1943年底，他与一群英国兵在德国战俘营里度圣诞的情景一位老兵伤感狂热地谈论起他家乡的小酒吧时称“那真是地球上的一个小天堂。”老兵的话深深触动了这位记者，他开始遍访集中营里的战俘们，搜集他们对小酒吧的甜蜜回忆。最后这位记者发现了一个秘密，小酒吧神秘的吸引力来自那里的女招待。酒吧女招待个个身怀看家本领，常令酒客笑口常开。许多可怜的失去了家庭温情的男人，追述时都情不自禁地沉浸在对熟识的女招待温存的回忆中。一次我先生穿一件图案花哨的中国丝绸衬衫，刚踏进家门旁的酒吧，女招待立即笑脸盈盈地逗趣道“看呀真荣幸，蜜蜂都随着你一起光临了。”

碰杯处，分娩《人权》，国家大剧院，革命大密谋……

1605年，黑色火药秘密计划组织，曾在敦刻尔克的“红狮”酒吧密谋炸毁议会大厦。支持法国、美国革命的英国入托马斯潘在伦敦的“天使”酒吧里完成了轰动世界的名著《人权》。18世纪末，板球的比赛规则在“哈姆布雷顿”酒吧里诞生。16世纪时，流浪音乐家和艺人经常在小酒吧院子中央搭没戏台。持站票者拥挤在戏台四周，富裕人家则端坐于酒吧的阳台上。这就是英国剧院的雏形。

Pub一词是Public House的缩写，最早的酒吧是主人兜售自己佳酿的私人住宅，英国淡色啤酒及酒吧的产生几乎比耶稣诞生早一百年。第一家“酒吧”也许是精于酿酒的邻居，于自家客厅或门前招待邻里路人的聚会点。小酒吧最古老的招牌是将冬青树枝挂在门外，这一传统起源于罗马人，易于那些目不识丁的刘伶之辈记住。也有的高悬一把长把细枝扫帚做为标志，它令人联想起妇女搅拌发酵液体时的劳动情景。当酿制新酒需要官方检验时，酒吧就挂起一个绿色的花环。

酒吧的招牌多姿多彩古意盎然充满艺术美感，其画面多以动物花鸟、历史人物或帝王徽章为主题，正暗合欧阳修“西风酒旗市，细雨菊花天”的意境。许多英国酒吧的名称令人回味，如回归恩赐(The Harkto Bounty)、谁能想像(The WhodHave Thought)、生存与放生(TheLive and Let Live)、标靶与烟蒂(The Magpie and Stump)、盘旋与奶酪(The Twist and Cheese)、青蛙与晚年礼服(The Frog andNightgown)、绿绅士与法国号角(The green Man and FrenchHorn)、惊奇(The Surprise)、上教的手指(The Bmhops Finger)、盗猎者的口袋(Tbe Poacher，s Pock-et)、三只鼹鼠(The Therr Moles)、高悬的大门(TheGate Hangshigh)、黄鼬与邮局(The Weaseland Post)等等。

最近有些前卫酒吧为突出个性新创了自己的招牌，如蛞蝓与生菜(Slug and Lettuce)、老鼠与胡萝卜(Rat and Carrot)、饮酒的蟾蜍(Slurpmg Toad)、隐藏起来的猪(Pig in Hiding)等，由此招惹来一些传统酒吧卫道士的群起攻之。每个酒吧招牌都象征着一个故事或传说。例如“国王的橡树”讲的足，查理二世逃亡法国途中爬上了一棵橡树以躲避士兵追捕。伦敦郊外的一家酒吧招牌为“飞圣徒”，则是讲公元1010年，一个圣徒为自己安装了一对翅膀，从教堂塔楼飞身而下，滑翔了二百米，落地时折断了双腿。由于英国遍布着超过十万家酒吧，因此为避免重复，其酒吧招牌必须每十年更新一次。

酒吧被足球踢成分赛场被教授开成分会场

四分之三的英国酒吧是酿酒厂旗下的门市部，产销一条龙。但在英国酒吧里别期望酒保会调个曼哈顿鸡尾酒什么的，英国酒客不好这番情调。英国人对酒具的使用倒讲究，各种酒杯一律为精致的玻璃器皿并且各司其职。喝啤酒自然得用大号啤酒杯，喝葡萄酒、香槟酒和白兰地要用高脚酒杯，精致的小酒盅则是威士忌所专用，因此拥有一橱柜琳琅满目、各式风格酒具的英国家庭屡见不鲜。顺便说一句，西方人喝果汁等冷饮一律使用玻璃杯，若递给他们一瓷茶杯软饮料足相当莫名其妙之举，瓷茶杯仅用来享受茶、咖啡等热饮料。

酒吧自然是年轻人谈情说爱的理想约会处，一位小伙子笑称“口中慢慢呷着爱尔兰黑啤，手中捧本心爱读物，蓦然回首佳人已翩然而至。”此番情形比站在马路上焦急地左顾右盼来得浪漫温馨许多。英国人对足球赛如醉如痴，每间酒吧理所当然装有卫星电视。每逢重要赛事。大批球迷们便手持啤酒挤在酒吧里的电视机旁。扎堆看球赛要比一个人闷坐在家中独自欣赏热闹许多。世界杯足球赛期间，兴奋的酒吧老板们终于盼来了发财的天赐良机，所有酒吧门前皆醒目地打出横幅“观看足球比赛，请往里走。”酒吧老板碰上赛季好似过年，要不怎么足球赛一过，街上的众酒吧都像得副了总动员似的，纷纷大张旗鼓地装修起门面，可见老板们这一阵子挣得有多肥了。

酒吧文化影响所及，甚至连大学讲师们也不甘寂寞地改革起会议形式来，一天我去语言中心，据说教师们在啤酒王酒吧开教学研讨会了，那里以出售西方名牌啤酒大全闻名，教师们边品尝各种风格的美味啤酒，

边讨论教学事宜。大家赞叹这比坐在枯燥的办公室里情绪饱满多了，酒吧会议一大明显优势即至少无人会在此地打起瞌睡。在大学任教的我的丈夫布莱思每逢校领导与他商讨什么，两人总爱在酒吧里碰头，无需办公室的正襟危坐，双方都可以松开领带更像朋友一般无拘无束地畅所欲言了。

卡拉OK在英国不流行，但酒吧仍旧是音乐爱好者们一展雄才的天地。你可以携带自己擅长的乐器，小提琴、手风琴、吉他、长笛等等五花八门，在酒吧里开上一场自己的音乐会。时而某位独奏独唱，时而众人一起合奏齐唱，气氛融融。我见识过最精彩的一幕是，一个晚上曾有15位歌手轮番上场献艺，场面兴奋热烈。也有不少酒吧不时地邀请来流行乐队演唱助兴，观众无需购买门票，只要一杯啤酒饮料在手便可边喝边欣赏节目了。

英国人一手捧着看不见的上帝，一手端着看得见的杯

英国作家杰克逊给一间好酒吧下了如此定义“在上流酒吧里，最吸引人的自然是上乘佳酿，尤其不可缺少精美的招牌啤酒。还有就是酒吧里的社交气氛，有品位的酒吧都是令人流连的交际场所。店主不可如同傲慢的丑角似的只会将啤酒端上桌，一流的老板应是出色的外交家，他的热忱能永远温暖酒客的心灵，令顾客有宾至如归之感。好酒吧无论增添多少新潮花哨的现代服务项目，但都得至少保留两个吧台，以满足那些进来仅打算喝酒聊天者，不至于因酒吧里舞台上嘈杂的表演，或者周围餐桌上用餐者的声响而分神。一间考虑周到的酒吧，会设屏风，还设置些隐秘的角落和舒适的密室，以满足那些想说些悄悄话的顾客以及幽会者。”

英国人善饮，光顾酒吧的团体畅饮者们有一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大家讲究一巡巡地互相赠酒，每个人都会轮到回请大家的机会。酒吧就是英国人的社区俱乐部，它的凝聚力绝不逊色于教堂甚至更胜一筹。许多街道都可见识到庄严古老的酒吧，亲近上帝与杯中物都是人生乐事。宗教能慰藉人类心灵，美酒同样陪伴人们的喜怒哀乐。这两者皆为促进英国社会安定立下不可磨灭功勋的。

城市里的酒吧如此受人青睐，那么乡村酒吧就更是一个浓缩的社会，若一个村庄缺少酒吧，那简直是贫穷、落后、冷漠和枯燥的象征。乡村酒吧都是身兼数职，不仅仅是当地各种“路透”信息、新闻的集散地，并且还负有社区文化站的功能，有些还兼办邮局以及出售报刊等业务，甚至连“赤脚医生”也会每星期光顾酒吧坐诊二三次方便村民。

英国酒吧就是这样富有乡土气息，它是民众的公共起居室、客厅、饭堂、幽会间，还是大众的会议室、展览厅、表演厅，堪称地方风情博物馆。一位酒吧迷的遗嘱表达自己的身后愿望是，将骨灰安放在日常光顾的酒吧里，最好就摆在他曾经常坐的坐椅旁，以便能继续前世的生活方式。品啜2000年的历史与民性。

截至每晚11时

传统英国酒吧的室内装修崇尚古朴，一些酒吧使用的是已有百年历史，笨重未经油漆的古老木头桌凳，显示渊源悠久、同时提供怀古的气氛幽思。如同英国其它一切事物一样，酒吧于维多利亚时代达到巅峰，那个时代以桃花心木、大理石配合瓷砖、蚀刻玻璃、铜饰和高雅的装饰明镜，营造出来的华丽场景至今仍魅力非凡，其温馨气氛是现代化酒吧所无法比拟的。酒吧四周墙壁上大都挂满了百多年前旧时代生活风情老照片，看上去简直像个古典照片摄影展览厅。所有前几辈子的古董用品如古代瓷器、银器和古典钟表，花样繁多不同时代的酒具，也都隆重地摆放出来展览，引发着人们对酒文化历史的回顾。我在伦敦一间酒吧里甚至见识过前轮大、后轮小的原始自行车及式样古怪的古典摩托车，悬吊寸大厅空中供人们赏玩。

深夜是酒吧的黄金时刻，大厅内座无虚席喧闹非凡，无法挤进酒吧里的人群便站在门外大街上畅饮起来。夜晚11点钟是酒客们苦恼的关门时间，古代酒吧曾经通宵达旦，直到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首相劳伊德乔治认为酗酒损伤军需工厂的效率，于是铁腕规定酒吧每天只能定时营业，此法律一直沿用至今。午夜时分从无数酒吧内涌出来的人流，顿时将寂静睡眠着的街道搅得喧闹嘈杂。中餐馆的伙计们对于临打烊前从天而降的大批洋人食客，戏称为鬼子进村了。街头上，那些身着迷你短裙袒胸露背的女郎们，站在寒冷的夜风里双臂交叉端着肩膀，瑟瑟发抖地等候的士，更是英国午夜城市一大特色街景。

(小燕摘自《凤凰周刊》2000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