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安出土的唐玉器看唐代玉器艺术特征
2000-06-14西安/王长启高曼
西安/王长启 高曼
唐代是中国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西安(古称长安)是唐代的国都,地下遗留极为丰富的唐代遗物,这与当时盛行厚葬有关,唐代墓室豪华,陪葬的器物也多,然而,在西安地区已发掘的2000多座隋唐墓中却极少发现玉器,与前朝历代相比差别很大,这是什么原因呢?本文就此作一分析。
从新石器时代起,玉器在石器基础上发展起来,以象征权力与财富,分为玉礼器、象征性兵器与工具、装饰品、动物类等等,种类繁多,形式多样。商周时期是奴隶社会高速发展的时代,同时也是一个礼制化的时代,铸造了大量的铜礼乐器与玉礼器及其他品种玉器,《周礼》与《礼记》对此有详细的记载,1976年在河南安阳小屯村西北发掘商王武丁的配偶妇好墓,一次出土玉器多达755件就是例证。从大量的考古资料和文献记载可以看出,西周时期是古代用玉制度初步完善和发展时期,并赋予玉以道德内涵,对后代有很大影响。到春秋战国时期,上至国王下到庶民百姓,无不以玉为宝,玉器被用于祭祀、装饰及随葬各个方面,当时“君子比德于玉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秦汉时期,玉器又有新的发展,玉器品种同样分为礼玉、装饰玉、葬玉、陈设艺术品四大类,但是礼玉大大减弱而装饰玉占有相当大的的比例,西周的用玉制度已经崩毁。由于汉代盛行厚葬,故遗留现代的汉代玉器还较多。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是刀戈相击、战火纷飞的时代,政局动荡,百姓生活贫苦,经济萧条,生产发展极为缓慢,工艺品包括玉器的生产自然受到影响,当时又盛行俭葬,所以在考古发掘中玉器较少。汉以后儒家独尊地位走下坡路,儒与道共崇尚的玄学兴起,道教与儒教对抗,还有佛学传入中国,使儒家赋予道德内涵和礼制观念的玉器体系,遭到瓦解。所以这时的玉器大大减少,特别是礼玉器与葬玉很少发现,可以说已经消失,玉器上闪耀着政治与等级的光辉也已消失。到了隋唐时期,在国家统一的基础上,经济得到长足的发展,政局相对稳定,南北文化互相吸收融合,原奴隶社会遗留的思想观念与习俗早已彻底消除,地主士族阶层壮大,那种玉礼器、宗教用玉,以玉比德的君子用玉等习俗也已消失。又受外来文化影响,文学、诗歌、绘画、工艺美术都得到发展。唐代文化辉煌灿烂,玉器的生产虽也有发展,但是以装饰玉饰、器皿为主,加上其他质地的工艺品与艺术实用品如瓷器、金银器、玻璃器、石刻品、铜器、骨器等大量涌现,在生活领域的各个方面得到广泛使用,当时生活用玉器较少,所以唐代墓葬出土的随葬品多有陶俑、瓷器、三彩器、金银器、铜与铁器等,玉器却罕见。1970年在西安市南郊何家村发现唐代窑藏,出土一批文物,其中玉器有玉带10副,镶金白玉镯两对,八瓣花形玉杯与玉杵各一件,还有玛瑙杯、玛瑙臼、水晶杯等,都是工艺实用品与装饰品,与270多件金银器相比,所占比例就很少。
唐代盛行厚葬,墓室与棺具都很豪华,随葬器物也丰富,但前朝以玉殓尸和以玉随葬的传统已彻底消除,这也是唐代墓葬发现玉器少的原因。玉器品种也发生了变化,从西安地区出土的玉器看,唐代玉器有它不同于以往的艺术特征。
玉带。是(tīng皮革带)上镶嵌的装饰,具有一定身份的佩带。唐代的带分金、银、铜、玉等,社会地位不同所用的的质地不同,带上的数量与纹饰也有差异,用的制度是极严格的,以玉为最贵,只能是三品以上显贵官员佩带。西安市何家村出土的玉带,带扣有玉质的,又称带,片状方形,薄厚均匀,制作精细,上面雕刻人物、动物、花卉等等;带尾、也称铊,片状长方形,其中一边为凸弧形。与铊背面四角均有对打的“对眼”,以固定用。它的雕刻工艺类似浅浮雕,即在平面上“铲”除底面,留出主题纹饰轮廓,然后用阴线雕刻纹饰。特别引人注目的是用整齐、稠密的短阴线表现细部与阴阳面等,具有唐代艺术特征。西安市何家村出土的唐代人物带,雕刻胡人乐舞形象,深目高鼻,身着窄袖长袍,或奏乐,或舞蹈,或捧物,肩披飘带,或坐,或跪,神态生动逼真。唐代西域乐舞一直在宫廷乐舞中占有重要地位,玉带上的乐舞就反映了唐代歌舞升平的昌盛景象。
唐代的玉带有的来自西域,《新唐书》载,德宗(780~805年)“遣内给事朱如玉之官西求玉,于于田(今新疆和田县)得圭一,珂佩五,枕一,带三百……”。一次就得300枚,数量很大,同时可知在于田有精巧艺术玉工匠,所雕胡人应是当地人物与歌舞形象。
玉佩在隋、唐时期有一定身份的贵族才能佩戴,尊卑有序。唐李贞(越王)、张九龄等贵族墓均曾出土过玉佩。西安市孙家湾唐大明宫遗址出土的白玉嵌金佩饰,应为皇家用品,此为片状三角形,底平,顶尖有一小孔,两腰为三连弧形,正面镶错勾连云纹金饰,纹饰流畅,在白玉衬托下,格外耀眼,显得富丽堂皇,玉质洁白无瑕,晶莹光润,是一件罕见品。唐代玉佩多光素无纹,出土的数量也较少,雕琢也不精致,说明从春秋战国时期到汉代盛行的佩玉到唐代已渐失宠。
首饰玉品有钗、簪、手镯,玉质温润晶莹,精工细雕,多是新疆和田玉。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所藏的6件玉钗饰,呈片状叶形,两面雕刻花叶,在繁茂的枝叶中,鲜花盛开。纹饰均表现现实生活中飞禽和植物,如鸳鸯、凤鸟、石榴等,寓意吉祥。鸳鸯比喻夫妇美好团圆;凤为鸟中之王,是皇后的象征;石榴多子多福。雕刻繁而不乱,线条流畅洒脱,构思巧妙,排列得当,富有变化,好像一幅争春花鸟图。这些玉器出土于唐兴庆宫遗址内,可能是皇宫使用的。这种玉钗饰原是装在长银质钗上,插在头顶高髻上的,走起路来润洁的玉饰来回摆动,给佩者增光添彩不少,故也称“步摇”。白居易《霓裳羽衣舞歌》中,“虹霓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诗句,描写的就是这种情形。唐代玉镯较为突出,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所藏有一对玉镯,质白细腻,无瑕,截面为方形。西安市南郊何家村出土的镶金白玉镯,直径8.1厘米,镯由3节等长的白玉组成,每节玉端镶金虎头,用两颗金钉铆接,节与节之间由三个中空穿扣合,穿内用小金条作辖相连,可自由活动,构思巧妙,制作精细。
玉质实用工艺品在唐代较为盛行,品种多,说明玉雕器的使用领域扩大。玉雕构件有玉龙首、玉鹰首。玉龙首构件或是船上装饰用品,出土于西安市唐代皇家曲江池遗址,长18厘米,宽7.5厘米,高10.2厘米。立体圆雕,外轮廓方整,巨目外突,眉梢上卷,高鼻长嘴,大口露齿,头顶双长角,耳后抿,嘴后三撮长须,头顶有一小孔,低部有凹槽,是嵌镶在器物上起固定作用的。细部是以单纯的粗线条刻画,流畅准确,劲健有力。玉鹰首出土于唐大明宫遗址,雕刻技法与玉龙首相同。玉质均为青玉,纯净无瑕,坚硬。我们可以想象这样高档的龙首装饰在曲江河的龙舟上,在碧波的映衬下,豪华无比。另如医药用具玛瑙钵,高7.5厘米,口径13.5厘米,敞口深腹,环底。深红褐色与白色相间,呈缠丝状,造型如常见的钵,里外没有雕刻纹饰,质地纹理色泽鲜艳可爱。还有妇女化妆用品,如玉刻鸳鸯胭脂盒,雕刻的鸳鸯虽然形体小,但是非常逼真写实,情景真切,莲花如从水中刚刚露面,与上面的鸳鸯对应,呈现一种欢快的景象。如玉刻海棠形小粉盒,长5.3厘米,宽3.4厘米,长椭圆花瓣形,子母扣,盖面微隆起,雕一朵鲜花,简单爽快。西安市何家村出土的饮食器八瓣形玉杯,牛头玛瑙杯,云纹杯等玉器不但是实用器,而且具有很高的艺术性,造型奇特,形象优美,极富艺术感染力。这些玉器壁薄,曲线流畅,侈口,深腹,圈足,外腹遍体饰蔓草纹,采用浅浮雕手法,每区间花纹缠绕勾连,显得活泼奔放,富有活力。加之为和田羊脂白玉,细腻光润,显得富贵典雅。有的还具有中亚西亚风格。在唐代的玉雕器皿中,可以看出当时雕刻艺术在继承传统的同时,吸收外来文化之长,兼容并蓄,创造出一幅全新的面貌。
唐玉雕形象不同,表现的手法也不同,琢磨技术高,表现能力强,往往抓大型,抓主要部位,又精雕细凿。人物的刻画在正确处理人体结构比例的基础上多采用夸张手法。如飞天侍女,受佛教艺术的影响,一般横身,手持花枝,身下有几朵镂空的云或卷草,脸型丰满,上身裸袒,下着长裙,衣裙贴于腿上,以显透内部体型,表现女性婀娜多姿的特性。动物坠饰题材广泛,羊、鹿、犬、猪、骆驼、瑞兽等,表现它们温驯、忠厚、吃苦耐劳的性格,狮子、怪兽等则表现刚劲有力的勇猛气势,飞鸟、花草与流云搭配表现娴雅吉祥,无不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
另外,在陕西省乾县靖陵出土了一组玻璃质玉佩饰,分别为云头佩及璧等,正面雕有龙凤纹。由于与佩饰件同时出土,因此玻璃质璧也应为佩饰,与礼仪制度无关。
唐代玉器的特征,总体来说工艺实用品突出。玉器的雕刻吸收绘画技艺,在造型纹饰和技法上与前期有很大变化,其技艺可谓达到古代玉雕艺术的最高峰。在风格上,摆脱了商周至西汉以来程式化、图案化的传统束缚,向写实方向发展。而艺术题材来源于自然界,来源于生活,呈现崭新风貌,蓬勃向上,生机盎然。雕琢技法继承了传统的减地、压地、剔地、镂雕、圆雕等,并加以改进和创新。具体地说,纹饰图案,无论是人物、飞鸟、动物、花卉等,采用或压、或减、或剔等以突出主题,然后用流畅的阴线和密集的短小纤细阴线刻画人物衣褶、花卉叶脉与花芯、飞鸟羽翅等,表现力强,真实生动,具有鲜明的时代风格。
责编岩 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