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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胜利

2000-06-14图/文皮

三联生活周刊 2000年18期
关键词:当代艺术艺术家日本

图/文皮 力

原宿——KAWAYI

在日本的原宿(SHIBUYA),每个周末有一群年轻和不年轻的人聚集在明治神宫和代代木体育场周围。一帮十八九岁的女中学生穿着各色古怪的戏剧服装,一堆堆聚集在地铁站门口,抽烟闲聊。再往前,一群三四十岁梳着飞机头的男人们,穿着皮裤皮背心和尖头皮鞋;他们围成一圈,放着猫王的音乐跳着一二十年前舞蹈。从原宿明治神宫到代代木体育场之间的街道上挤满了各种年轻人组成的乐队和他们摆的地摊。音乐要么是嘈杂的重金属,要么是迷幻的MIDI音乐,而地摊上所售的全部是旧货,包括各种卡通玩具和卡通书等等。穿过这条街道便是狭长的商业区,这里所有销售的东西价格低廉,但是样式新颖,色彩鲜艳。如果可做个比喻的话,我们所熟知的新宿相当于北京的王府井,银座相当于北京的燕莎一带,而原宿相当于这几年特别火的三里屯。

如果我们对整个亚洲有一定的了解,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原宿已经成为了整个亚洲流行文化的中心。比如年轻人时髦的染发,宽大的运动裤,松糕鞋,五彩的指甲,彩色的眼影等等。事实上,原宿还不仅仅意味着一个商业区的概念,而是意味着一种新型的文化形态。我们所熟知的安室奈美惠就是从原宿街头登上流行歌坛,成为风靡亚洲的新偶像的。就在十年以前,保守的日本人还对这些在街头蹦蹦跳跳,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不屑一顾,他们认为这些年轻的孩子不过是家里管教不严,有无限的精力和体力,对欧美文化盲目的模仿而已。但事实并非如此。

今天,原宿已经成为日本甚至亚洲流行文化的发源地。他们所推崇的时尚并非是追随欧美的时尚,而是新的具有本地化风格的时尚,由于商业的原因,他们的时尚反对欧美流行文化形成了重要的影响力。

原宿文化的生命力正在不断的扩散。最近,日本最流行的词汇是“KAWAYI”,它相当于英文中的“CUTE”,中文的“可爱”,但是又带有一种细小、纤细的类似日本禅宗文化的趣味在里面。如果把KAWAYI看作是一种形式趣味,那它最典型的代表便是手机。在中国很流行的银白色“小菲”,便是一种很KAWAYI的东西,事实上日本人所使用的手机往往都是银白色或者透明的,厚度往往不过半厘米,长度也不过七八厘米。同样,日本人所开发的手机的吊带,或者手机上的饰物都是被人们称为KAWAYI的东西。把小菲和流行的诺基亚手机放在一起,你便会知道什么是KAWAYI了。

KAWAYI的含义还不只是一种时尚的造型或者形式,可以说现阶段的原宿文化就是以KAWAYI为代表的。日本有一个很出名的剧团叫宝冢剧团,这些剧团的成员都是那些有天赋的富家子弟,他们在日本和世界各地演出各种古典名剧,是日本文化交流的重要剧团之一。原宿街头的女孩子们以平民的方式模仿宝冢剧团演出式样的衣服,画上浓妆,聚集街头闲聊。这些女孩自认为这种联系就是一种KAWAYI。它说明了KAWAYI的一个特点,即“低成本的幸福感”。事实上,原宿街头的年轻人们都不富裕,那些时髦的年轻人往往会为了晚上回家的地铁票发愁,但是他们却是生活得如此快乐,和那些白天拼命工作晚上在酒馆狂饮的人们形成明显的区别。在原宿附近的商业区的衣服都是日本最时髦的衣服,但是往往价格便宜,有的不过1000日元左右(合75元人民币)。KAWAYI最根本的魅力就是用最简单和廉价的方式获得美好愿望的满足感。

艺术——KAWAYI

从艺术的角度来说,KAWAYI可以说是对日本作为一个国家的文化策略的挑战。从明治维新开始,日本就一直是抱着“脱亚入欧”的心态。上个世纪,日本的浮士绘版画曾经对莫奈和梵高这些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的艺术家形成巨大的影响。可以说一个多世纪以来,日本一直在向欧洲推行自己具有底蕴的文化。比如在观念艺术中“物”派艺术便是将日本的禅宗艺术和当代装置语言结合的一种具有日本风的当代艺术风格。物派艺术最典型的作品是将一块石头砸在地面放的玻璃上,而这个砸碎玻璃现场就是作品本身。物派艺术可以说是日本文化和当代艺术语言结合的一个典范,而且事实上也对欧洲当代观念艺术形成很大的影响。但是在欧洲当代艺术史中很少专门论及日本“物”派艺术,就是有,也是作为欧洲当代艺术的一个侧面说明。这代表了日本文化策略尴尬的一面,因为日本在80~90年代为推广他们的物派艺术做出了大量财礼和物力上的投入,但是成果不过如此。同样,日本以演出欧洲古典名剧著称的宝冢剧团更是欧洲文化的一个点缀而已。

相比日本政府竭力推荐的正统文化而言,原宿文化有更强的生命力。首先它不追随欧美或者渴望得到欧美认同,相反,它是能自我复制,立足亚洲本土。其次,原宿文化和KAWAYI所代表的平民化方式,对于国际间文化的竞争不啻为一种新的具有生命力的方式。安室奈美惠的音乐便是代表着这种生命力。同样,原宿文化和KAWAYI还蕴涵着对于普通人愿望的关注。90年代以来,在国际艺坛上最重要的日本艺术家便是森万里子。森万里子是在日本出生,同时在纽约和东京进行创作的艺术家。森万里子的成名作是那些借用按照日本流行的口味来装扮自己的照片。她穿着各种时髦怪异的衣服或出现在飞机场,出现在人造沙滩上,或者原宿和新宿的街头。森万里子的艺术所使用的图像,或者制造图像的思路和原宿文化分不开,反过来,她的照片又被看作是原宿文化的代表,挑战的是当代艺术中的精英倾向。

所谓精英倾向是现代主义时期营造的特殊神话。人们所熟知的形象是一小群艺术家一面在从事艰难的艺术实验工作,一面惨遭资产阶级呆板观众无聊的嘲讽和践踏。这就是梵·高和其他的印象派艺术家的命运。在19世纪中期,这些艺术家聚集在“落选艺术家沙龙”,强调自己对于流行的鉴赏趣味的憎恶。但是20年之后,他们就获得了展览的权利。人们开始将这些艺术称为“先锋”或者“前卫”。先锋派艺术家用他们和观众的紧张关系来伸扬自己的作品。这种著名的成名模式被后来的人看作是现代艺术诞生的先决条件。后来,艺术家的工作似乎越来越极端,放弃了作品中的故事情节、放弃了人物形象,最后出现在画面上的主体便只是颜料。他们研究的艺术成了门外汉很难体验的神秘本质。

进入90年代以后,很多艺术家开始借用流行文化符号和方式来完成自己的作品,同时将艺术的眼光投向那些社会中的“失声的团体”,比如穷人、有色人种、同性恋者或者非欧美国家。同时更多强调的是用简单的方式和社会通行的方式来完成作品。比如日本最有名的荒木经惟便是完全套用日本的黄色画报形式来完成自己的作品。荒木经惟从其摄影活动开始就以未曾动摇过的激进态度,坚持不懈的向社会设置的表现禁区发起冲锋。他认为,只有禁忌才是猥亵的。规定了禁忌也就在实质上引诱猥亵之心的产生,禁忌引发好奇,而驱除好奇或者猥亵之心的惟一办法就是驱除禁忌,使禁忌无害化。无论荒木有着什么样的思考,他作品形式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和直接。事实上,他的摄影集已经成为日本时髦的读物。

原宿文化证明了流行文化对于艺术的改造能力以及当代艺术中平民化倾向的必然性。同时原宿文化在后殖民化的语境中提供了一种新的文化思路,即非欧美国家的文化地位何以在世界文化格局中确立。香港电影、日本的时尚文化都证明了在文化中本土化社会趣味对于文化建构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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