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副总理到董事长
2000-06-13文/艾华
文/艾 华
听说吴桂贤在深圳下海当“老总”,便叩到了她的家门,方见她依然显得很年轻,与我想象的判若两人。
从普通女工到国务院副总理
吴桂贤祖籍河南,小时随家人逃荒到陕西咸阳。父亲在一家粮店当记账先生,母亲操持家务。家中大大小小9个孩子,她是老大,她说是小时候整年都是吃野菜。
1951年,西北国棉一厂招女工,吴桂贤参加了招工考试,体重本不够,多亏小姐妹们相互传招,她事先在兜里放了一些石头子才勉强通过。问年龄时,她知道只收16岁以上的,便一口咬定自己16岁。其实,她瞒了3岁。
同期入厂的赵梦桃比吴桂贤大3岁,赵梦桃小组共有24个女工,赵梦桃是小组长,吴桂贤是党小组长。
从1951年到1974年,吴桂贤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光荣的集体。然而,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意想不到的事太多。
“您是怎么当上副总理的?”
“1974年9月,我作为工人的代表,陈永贵作为农民的代表,参加了中央的一个会议。开完会,毛主席把我和陈永贵留了下来,让我们在中央工作,我们感到很突然,那时吃饭是要交粮票的,由于事先不知道,我没带多余的粮票和钱,也没带换洗的衣服,就这样走马上任了。”
一名纺织女工,当了3年国务院副总理,当问她当副总理的感觉时,她连连说有很多的不习惯。吴桂贤走上国家领导人岗位后,开始中央办公厅要给她配秘书和警卫,她无论如何也不要,所有的文件都由自己保管。“有一次,一份文件找不到了,当时,我把文件摆了一地,数来数去就是少一份。陈永贵的秘书来收文,我只好说文件没整理好,明天再交。我都快急死了,后来发现夹在抽屉后缝里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事后,我对汪东兴说,还是给配个秘书吧,但是我一直没要警卫。”
吴桂贤到中央后不久,就搬进了钓鱼台国宾馆11号楼。
江青住在吴桂贤附近的10号楼。1975年春节过后,吴桂贤的丈夫带着4岁的儿子来探亲。吴桂贤说:“当时,我与丈夫约法四章:不让孩子往外跑;室内保持安静;丈夫不要随意出门;在院里不随便与首长讲话。一天晚上,我丈夫和儿子在门前走走,碰巧江青也出来散步。她一看见他们,就径直进了我的楼。一般情况下,首长间相互来往是必须先打招呼的。见江青来了,服务员马上打电话告诉我:‘10号楼的首长来了。我立即下了楼。江青问:‘外边怎么有个孩子啊?你知道不知道这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啊?这里只能住领导干部,你是政治局候补委员才能住进来,家属怎么能进来呢?我只能带笑说:‘我马上让他们出去。后来,我要求搬出钓鱼台,我怕孩子影响领导同志休息。先搬到了花园村,后又搬到了交道口才算安定下来。”
“半年以后,我向周总理提出回去。我说我来自工厂,只对织布了解。卫生部、纺织部、一轻、二轻,我都不了解。我下去一年,跟县委书记学习3个月,跟重工业大厂书记学习3个月,在省委学习3个月,下去走走,再回来工作。总理没有同意,但让我根据主席指示下去搞调查研究,每年可以下去两个月。”
“‘文革时,到处传说您在答外宾问题时,居然点了李时珍的名字,让外宾认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关于我的笑话,我听得多了。这些笑话传到国棉一厂,我的姐妹们都急得哭了,谁知道怎么编出来的?有人认为我文化低,其实,我看过很多古今中外的历史资料。李时珍这样的知识小学生都知道,我怎会闹出笑话呢!?每次接见外宾前,我都要看很多的文件和资料,我文化低,但好学好想。”
粉碎“四人帮”以后,吴桂贤回到了她日夜思念的西北国棉一厂。她的职务是:厂党委副书记。
从国务院副总理到企业董事长
1988年,深圳外贸集团,陕西省保安县物资局和香港投资商姚逸鸿先生决定合办一家纺织、印染、服装联合工厂。当时深圳市一位领导干部带队到陕西考察人选,去了许多地方,当听说吴桂贤仍在西北国棉一厂时,这位领导问:“能不能见见她?”
考察小组如愿以偿。当他们边参观边听这位当年的劳模、如今的企业管理者滔滔不绝地介绍情况时,心中的人选不约而同地确定了:他们要请吴桂贤来深圳工作。吴桂贤说:“我50岁了,又不是大学生,恐怕干不了。”他们说:“你有经验,我们要的就是你。”
1988年8月,吴桂贤当了鸿华印染厂的副总经理,负责生产。总经理叫她到全国各地招兵买马。她说只要到陕西就够了。于是她很快回到陕西,找到了几家熟悉的印染厂的厂长。她说“太强的我不能挖走,差的我也不要。思想好、守纪律、技术熟练的,我要,刚退下来的我也要。本人愿意、家属同意,都可以报名。”仅半个月,她就带回了110人。很快,印染厂就开张了。有了任务,她还像过去一样不顾一切地拼命干。为了联系工作,她可以在陕西、深圳之间3天打个来回。在她的努力下,鸿华印染厂旗开得胜,产品产量、质量一举达标率98%。半年后,吴桂贤出任了董事长。
1993年7月,深圳外贸集团和进出口公司一起组建工会,她被派来做组织工作。这两个单位共1.2万多名职工,工作量很大。难得的是她依然干得拼命。在工会主席这个岗位上,吴桂贤又干了两年,直到1995年退休。
她有一个温馨家庭
吴桂贤的老伴王振涛,高高的个子,透着一股英武之气,他操着一口山东话,不时提醒吴桂贤:“过去的事,少说点儿吧!”言语里透着对老伴深切的关爱。
王振涛是1963年毕业的大学生,他在西安上学,以后分配在部队的一个研究院,搞激光研究。经朋友介绍,1965年他们相识。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吴桂贤,忙得几乎忘记了一切,包括谈恋爱。“我们谈了6年恋爱,实际上,是他给我写了6年信。6年来,我只回过一封信。我们没一起看过一次电影,没轧过一次马路,我也没给他买过一次饭。他从部队来看我,我总是那么忙。开饭的时候到了,我顾不上吃,只好给他饭票让他自己去吃。有时,他给我洗衣服;有时,他边看书边等我,看我忙,时间到了,他背起那个部队发的黄包包就走了。我很过意不去,他却说,我反正是认定你了,铁棒磨成绣花针,我也要等你。”
跟劳模谈恋爱,的确不容易,更何况吴桂贤还是兼职省委书记,她顾不上结婚。吴桂贤直到31岁才结婚。当时只有3天婚假,吴桂贤都没休,他们只在招待所住了一夜。厂里没房,劳模也同样没房。她记得,每次王振涛来了,姐妹们就让出房子让他们住。
吴桂贤当副总理时,他们是两地生活。两个孩子都小,王振涛在部队也很忙,老大是吴桂贤的姨母带大的,老二是她的母亲带大的。老二出生两个月就断了奶,当时正是夏天,老母亲直抱怨她:“哪见过这么热天给孩子断奶的?”但是,当劳模就是要奉献,老母亲还是把外孙女带走了。
儿子5岁时,老王把他接到身边。他又当爸又当妈,老王教会了6岁的儿子煮鸡蛋、炒鸡蛋。他出差了,就让儿子自己做鸡蛋炒饭吃,再请合住的邻居早上叫醒他去上学。吴桂贤说:“两个孩子小时候我没能好好带,过去我担心将来孩子会不会对我不好,可事实说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如今,他的一儿一女都毕业于深圳大学,都在银行工作,他们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而且对父母十分关心。10年前,王振涛带两个孩子到深圳落户,他曾任深圳中日合资赛格日立公司的高级工程师,去年刚刚退休。深圳有16万陕西人,他们成立了深圳市振兴陕西促进会,吴桂贤被推举为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