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与诗韵的文化氤氲
2000-06-05文/张凡
文/张凡
《大明宫词》卷着一场繁花旧梦渐行渐远,但观众的关注似乎并未终止。华美的服饰、瑰丽的词藻、亦梦亦幻的舞台场景,让很多人想到了莎士比亚。显然,它同以往的古装剧有着很大差异,导演只是用历史作由头,展现女人在权力、感情和欲念中的抉择。
剧中,一袭发自人性本体的欲念与尊严,在血腥和权力的玷污下,穿透大明宫庭院深深的莫测,传达给千年后的我们无尽的苍凉与坚强。
在这里,我们第一次触摸到祖先高贵的血液和旷达的睿智。
尽管,演员的表演并没成为该剧最大的亮点,但从影视剧的发展来看,它无疑是种尝试,是种新生。
电视连续剧《大明宫词》播映后颇受关注,该剧没有拘泥于历史的实录和复述,而是刻意于文化的渲染与张扬。即在发掘与借鉴历史的基础上,尽力透发文化意蕴,营造文化氛围,体现文化氤氲的感染力。所以,与其说这是一出历史剧,不如说是出历史背景的文化剧。
《大明宫词》所张扬的文化氤氲主要有三类。
一类是纲常文化。“三纲”“五常”是封建礼教的道德规范和维护权柄的理论基础。《大》剧中,武则天与李唐集团的政治斗争,实际也就是反抗纲常与维护纲常的文化斗争。武则天的胜利也就是纲常文化的失败,因为武则天取代了大唐的政权,排斥了李家的族权,甩开了高宗李治的夫权;甚至还在宫里蓄养男宠,看来不过是下作的泄欲勾当,其实却是对纲常特权的蔑视和嘲弄。
但武则天为了维护统治,获权后又不得不由反对纲常转而利用纲常。于是太平公主就接过反抗纲常的接力棒,母女之间展开了新的斗争。母亲运用纲常权柄,造成女儿多次的爱情悲剧;女儿则突破纲常束缚,遏制了酷吏们的残暴肆虐和男宠们的胡作非为。在剪不断,理还乱的纲常纠葛中,母女关系变得无奈而又尴尬。
另一类是宫闱文化。宫闱是皇族的起居场所,剧中描绘了大量的宫闱生活。宫闱文化的特点是;物质充裕,精神空虚,表面祥和,内实险恶。冠冕堂皇后隐藏着狡黠诡诈,富丽豪华下掩盖着污浊丑恶。在这里,母子少亲情,武则天为争宠扼杀了大女儿,为夺权毒死了大儿子;夫妻无爱情,太平公主首任丈夫像冰冷的石雕,二任丈夫像愚讷的木偶。在这里,太宗、高宗,父子同娶一个女人;女皇、公主,母女共享一个男宠。他们渲泄了生理,却紊乱了伦理;得到了虚荣,却远离了真情。人们心态失衡,互相猜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高处不胜寒,宫闱中并无真正的温暖,却有着暗伏的杀机。
还有一类是痞子文化。痞子就是流氓,是社会阴暗面滋生的一个特殊阶层。《大》剧中的酷吏和男宠,原本都是痞子出身,携带着浓烈的痞子文化。痞子一般都有点技能,但更有野心。他们无缘富贵,却不甘寂贫,于是心怀叵测,在社会上招摇撞骗,玩世不恭。武则天迫害政敌,不敢发动百姓,因为统治者眼里百姓比政敌更可怕。她渲泄私欲也不能选用良民,因为正人君子不屑如此下作。于是就看中了痞子。痞子们深谙在社会阶层的生物链上,位置越高,供他们捕食的对象就越多。为了钻营上浮,酷吏们就丧良昧心地迫害无辜,男宠们就寡廉鲜耻地献媚邀宠。但痞子们忽略了“伴君如伴虎”的古训,在生物链上爬得越高,就离顶端的老虎越近,加之利令智昏,恶欲膨胀,最终只能落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大明宫词》张扬文化的艺术途径,一是通过形象满足观众视觉,二是通过语言满足观众听觉。
剧中的形象都有着鲜明的文化特征。
武则天是个强人形象,有强人文化的多元性,《大》剧对她没有全盘肯定或一概否定。她镇压政敌,手段残酷;但政治开明,懂得“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她生活淫奢,蓄宠纳秽;但不许私宠们干政。她虽任用了一些酷吏,但真正信任的却是狄仁杰、张柬之等治世良臣。多元化形象虽不是那样黑白分明和合乎理想,但却真实可信。
太平公主是个女人形象,有女性文化的优点和弱点。她睿智机敏,讲信义、重感情,关键时刻能拔剑而起,力挽狂澜。但她尚虚荣,易轻信,且沉溺私情,多次被欺骗和利用。最后在政治斗争的漩涡中死于非命。她很像女杰,但更像女人。
剧中重笔涂抹的男宠们则是些变态人形象,变态人文化充满着矛盾。他们因得势而趾高气扬,又因身份而自卑失落;表面上得意忘形,内心却压抑愤懑。矛盾的心理,使他们的人性扭曲畸变,成了变态人。薛怀义像疯狂的野兽,张易之像谲诈的魔鬼,其形象已张扬成一种文化的象征。
剧中的语言颇具理性与诗韵的文化意蕴。语言,已不只是表达意向的简单工具,而是以哲理评史,以诗意抒情,达到沟通古今、渲泄情绪的目的。太平公主那苍凉衰老而颤悠的画外音,像历史舞台的主持或古代宫苑的导游,让观众听到剧中人那亦真亦幻、半虚半实,但却颇具性格的语音。唐高宗无奈地说:“对待不如意的事,要学会原谅。”武则天神秘地说:“人要顺畅地往前走,就得看清身后的东西。”王子李显惶恐地说:“母后饶命!母后饶命!”王妃韦氏坦率地说:“什么?廉耻?这宫里难道还讲廉耻?”酷吏周兴谲黠地说:“人心最容易变化,人心也最容易伪装。”男宠张易之狂妄地说:“老家如母腹,一生下来,就没想回去。”将军崔缇坚信地说:“权力就是最大的幸福?”诗人王维彻悟地说:“在这个世上,只有幻想才是绝对的完美。”
当然,张扬文化得有个“度”,过了度就显得荒诞,不及度就显得平庸。比如,卑下男宠张易之竟有那么强的气势、那么深的城府,简直像个哲学家、政治家。而名臣狄仁杰和才女上官婉儿在戏里却木讷少语、可有可无,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文化底蕴。
华丽的媚眼与僵死的条陈
文/刘贞
李少红不是我喜欢的导演。我不喜欢她让周萍和繁漪在30年代的街上遛弯,我很生气她让王姬变成那样一个丧失风情的笨女人。我推测我可能不喜欢《大明宫词》。
后来我真的不喜欢它。欧化的台词让我无法接受,处处是拥挤的定语和补语,尤其象少数民族兄弟一样不时苍鹰天宇的起头,这就是大唐的郁郁乎文哉?我不能认同。这样的台词难为了观众同时也难为了演员,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苏民老师的徒弟。在大部分演员努力的背诵中,我觉得莎士比亚再一次被引为旗帜用以号召媚雅的掌声。
陈红是一个美丽的演员。她五官精致的脸孔对一个群众而言自然是上天的荣宠。对一个演艺者而言,最擅长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这张脸同面瘫有什么不同呢。太平,一个有过极致盛放与凋落的女人,一个实践过灿烂到近乎燃烧的爱与恨的女人,怎么会有这样一张冷漠无动于衷的脸。整部戏里看得出陈红努力的痕迹,但努力过不等于效果良好。李少红应当是希望在爱与恨里告诉我们一个叫太平的女人,但是陈红的平淡表演是一枝锐利的矛刺向李少红精心打造的盾,我觉得演员象一池水(游泳池里非常干净非常蓝的那种),角色象一江水(不时有旋涡不时有波澜的那种)。我以为在这个角色上陈红不能让李少红自圆其说。
我很喜欢归亚蕾。她的典雅平和良好的贯彻了《大明宫词》的意图。她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可能性:一个身处政治中聪明的女性,她也许是或者更应该有一张温文沉静的脸,她并不必然或者必须是咄咄逼人的,有尖利的眼神和声音,象一把划过臣下脊梁的刀锋。她可以很徐缓很优雅,是个女人甚至是个母亲。我不喜欢刘小庆饰演的武则天,那是个刚做了变性手术的男人。武则天在她那里是一个政治动物一个野心勃勃的暗杀者窥视者;一个志得意满的屠杀者刽子手;甚至一个觉悟的女权主义者。这象小学生按图说话,想当然的浅白。那样一个风流放诞的朝代,那样一个卓尔不群的朝代,应当是不同于明末或宋初予人的阴冷气质,大唐是亮色的。《大明宫词》用清浅的语调讲述了一些个历史事件,这种处理令人愉快。我想现在历史书里那些被浓墨重色层层圈注的日子,那些遥远的上午和下午,空气中应该也不会荡漾着阴谋的气息闪动着窥视的眼神。杀夫、弑父、鸩子,当时只是作为一个事做了,我想格调都是后来加上去的,历史是不可以预谋的吧。
一部影视作品好不好看布景服装当然很重要,但不能压倒一切,仅仅有富丽的景就承认它再现了一个盛唐是可笑的。张大民穿着汗衫守着一个长树的小屋我一样觉得它是一出好看极了的戏。
《大明宫词》是一种诠释下的大唐断代,我是一个喜欢看电视剧的群众。有人喜欢他们鼓掌,我不喜欢我就随便说说。
(责任编辑秦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