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母亲过马路·母爱不长霉
2000-06-05万弋李智红
万弋 李智红
牵着母亲过马路
万弋
主持人语:
值此母亲节来临之际,我们编发了两篇讴歌母爱的稿件,以此表达对天下所有母亲的感激之情,并祝愿我们的母亲永远幸福、安康。
自从有了自己的营垒,我的全部精力便倾注于自个儿的家庭,虽说和母亲同城而居,却很少回家看望母亲。
周末下午携妻儿回家,年近花甲的母亲喜出望外,一定要上街买点好菜招待我们,怎么劝也不行。母亲说:“你们别拦了,你们回来,妈给你们煮饭,不是受累,是高兴呀!”
到菜市场需要走一段人行道,再横穿一条马路。正是下班时间,大街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的人群匆匆而行。年龄大了,母亲的双腿显得不很灵便,走路怎么也快不起来,她提着菜篮,挨着我边走边谈些家长里短的生活琐事,我宽容而又耐心地听她诉说,像个长者。人老话多,树老根多,母亲这把年纪,自然爱絮絮叨叨,别人不愿听,儿女们还能不听?哪怕装也要装出个忠实听众的样子才行。
“我给豪儿买了样东西,你猜是啥?”母亲竟和老大不小的儿子猜谜,这不禁让我哑然失笑。“不知道。”“是豪儿一直想要的,你再猜。”我怎么也猜不出来,只好老老实实地说:“猜不出来。”母亲便停下来,用食指点着我的头:“你呀,还是那么粗心。去年年三十,豪儿在饭桌上说他同学骑着赛车威风得很,我就知道他想要。本来该早些时候买,不巧你爸住了院。前天,我才和邻居家的孩子一块去选了一辆回来。”我在心里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母亲在一句闲谈中就记住了孙子的一桩心愿,而自己天天听他的念叨都没有在意。
穿过马路,就是菜市场了。母亲突然停了下来,她把菜篮挂在臂弯,腾出右手,向我伸来……
一刹那间,我的心灵震颤起来。这是一个多么熟悉的动作呀!
上小学时,我每天都要穿过一条马路才能到学校。母亲那时在包装厂上班。学校在城东,厂在城西,母亲担心我会出事,每天都要送我,一直把我送过马路才折身回去上班。横穿马路时,她总是向我伸出手,把我的小手握在她的掌心,牵着我走到马路对面。然后低下身子,一遍遍地叮嘱:“有车来就别过马路”,“过马路要跟着别人一起过”。匆匆的人流,喧嚣的市声,那一幅母亲图显得何其平淡,却又何其伟大。
20多年过去了,昔日的小手已长成一双男子汉的大手,昔日的泥石马路已改造成混凝土路,昔日年轻的母亲已经皱纹满面,手指枯瘦,但她牵手的动作依然如此娴熟。她一生吃了许多苦,受了许多罪,这些都被她像捋头发一样一一捋散,但永远也捋不去的是她爱子的情肠。而她的儿子,却对她日渐淡漠,即使几月半载回来看她,也是出于一种义务,为了不让别人指责自己忘恩负义,这不只是缺乏诚意,更带着私心。
我没有把手递过去,而是伸出一只手从母亲臂弯上取下篮子,提在手上,另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对她说:“小时候,每逢过马路都是你牵我,今天过马路,让我牵你吧!”母亲的眼里闪过失望、闪过疑惑、闪过惊喜,笑容荡漾开来,像一个老农面对丰收的农田,像一个渔民提着沉甸甸的鱼网……
(甄松华摘自《跨世纪》)
母爱不长霉
李智红
我是在采访一家私营卤豆腐厂的时候听到这个真实的故事的。
老实说,尚未听 这个故事的结局,我的双眼便早已盈满灼热的泪水。
这些年,饱经命运的磨砺,生活中尚能令我唏嘘不已,动容不已的事,实在已经不多了。但是,这个真实的故事却深深地感动了我。
一位母亲年纪轻轻便失去了相濡以沫的丈夫,只好独自拉扯着年幼的儿子,依靠一门祖传的做卤豆腐的手艺,艰难度日。经过10余年含辛茹苦的孤儿寡母生活的煎熬,终于把一个年幼无知的顽童拉扯成人。就在这位辛劳了大半辈子的母亲想歇下来,喘口气,依靠已经抚养成人的儿子享上几天清福的时候,祸事从天而降:儿子因为参加一场恶性的斗殴,且连伤两命而被法院判处了死缓。当这一晴天霹雳般的噩耗传来,这位母亲肝肠寸断,悲痛欲绝。但在儿子临被押上警车的时候,她却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要求儿子一定要深刻地悔悟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争取立功赎罪。要树立信心,哪怕只有百分之一活命的希望,也要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她说:“娘等着你回来,回来吃娘做的你最爱吃的卤豆腐!”
在儿子被抓走后,这位孤苦伶仃的母亲果然亲手做了一罐卤豆腐,并且小心翼翼地封好罐口,满怀希望地等着儿子回来品尝。他始终坚信儿子一定会回来,也一定能回来。
也许是这位母亲的期望和信念太执著、太虔诚,连上苍也被感动了。这位犯下重罪的儿子在入狱之后由于认罪态度较好,且有揭发同伙其它多项犯罪事实的立功表现,因而由死缓改为无期,又由无期改为了有期。母亲临别时的嘱托及期望鼓起了他洗心革面,认真改造,争取重新做人的决心和勇气。加之入狱后,又多有立功表现,刑期一减再减。
在家中苦盼着儿子刑满归来的老母亲听到儿子在狱中的表现后,心里十分高兴,便在每年过年的时候,将那一罐倾注着一颗沉甸甸的母爱之心的卤豆腐的封皮打开,然后烧一碗滚烫的香油倒进罐口,以防豆腐霉烂变质。就这样,一年年地等,一年年地盼,一年年地给卤豆腐罐子浇上滚烫的香油。15年过去了,这位母亲也由一位中年妇女变成了一位满头白发的垂暮老人。她苦苦地等啊等啊,终因天天在思念儿子,日日为生活操劳奔波而积劳成疾,在第十六个年头上,满怀遗憾地离开了人世。
这位伟大的母亲直到临终之时,依然坚信她的儿子一定会以一个崭新的自我平安归来。她一再嘱咐前来看护侍候的亲戚,一定要把那一罐卤豆腐保存好,待儿子回来的时候再交给他。
老母亲过世之后的第二年,儿子终于刑满释放,回到了家乡。当他从亲戚手中接过这一罐寄托着老母亲一颗大山般沉重的母爱之心的卤豆腐的时候,这位当年连伤两命眼都不眨一眨的人,泪水纵横,手捧着豆腐罐子,在老母亲的坟前长跪不起。
当他打开那一罐老母亲专为他做下的卤豆腐时,惊讶地发现那罐保留了整整16年的卤豆腐,依然完好如初,连一丁点的霉斑也没有。尝一口,那味道感觉就像是当年母亲新做的一样,甚至还多了一份陈年老卤地道醇厚的幽香。
(孙福良摘自《家庭·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