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纪围棋界十大风云人物
1999-06-14□文/谢锐
□ 文/谢锐
围棋名手历来灿如群星,但在本世纪的棋坛上,有十位富有代表性的风云人物使百年棋坛更富有经典般的意义。他们也许不可能都能流芳百世,让后人永远地敬仰,但如果没有他们,这个世纪的棋坛将会冷寂多少?
围棋的发展渊源流长,一脉相承。从今天棋手的身上以及棋中都不难窥见到前辈留下的烙印。而无论哪个时期,那些在棋艺上集大成者、对棋界发展有过大作用的巨擘们,他们就像承前启后的航标,格外醒目地指示出棋界所走过的生生不息的轨迹。诚然,棋界的历史是由棋手们和社会共同创下的,但如果没有了那些风云人物,棋坛要么将是死水一潭,要么就是自生自灭。
日本篇
最后的贵族:秀哉
21世纪本因坊秀哉是19世纪和20世纪的围棋见证人。
作为日本最后一位世袭本因坊,秀哉名人的确做到了光耀门庭,并将“新布局”前的日本围棋精华集于一身。在他就任本因坊的30年间,他在全日本是无敌的。即使那个为17、19世本因坊极为推崇的雁金准一也未能撼动秀哉半分,从此“沦落”江湖。
凡能成为一代竞技大家者,无不具备大智与大勇。秀哉17岁时试图远渡美国牟利,离方圆社而走,后因故终未成行。入秀荣门下后,勤苦修业,棋力激增,成为当时惟一能在受先条件下与秀荣争胜的高手。1907年秀荣殁后,秀哉与雁金准一为争夺本因坊位互不相让,终在20世本因坊秀元及秀荣遗孀的支持下世袭本因坊位。
秀哉的局限在于他是旧有围棋体制的权威,诸如挑选对手、随时“打挂”(封盘)等特权他只不过是自古因袭而来,这一点似不应过多加以指责。1939年,秀哉能将本因坊称号转让给日本棋院,就已属大不易了,传统的权威人物终于在最后一刻令棋界感受到了新世纪的曙光。现代棋战本因坊战的诞生拉开了围棋大发展的序幕。吴清源、木谷实的“新布局”理论自此在棋界正式登堂入室。
现代围棋的奠基人:吴清源
令秀哉名人在“新布局”面前差点蒙羞的吴清源是一个谜一般的人物。金庸先生曾说他最佩服的两个人是:古人范蠡,今人吴清源。这其中虽有金庸酷爱围棋之故,但更重要的还是在于吴清源不世出的天才以及他将围棋这门以争胜负为惟一目标的艺术提高到了极高的人生境界之故。
吴清源对围棋的颖悟与深情是与生俱来的“宿缘”。他从七岁接触棋子开始,就已深深沉醉于黑白方圆的奥妙世界之中,自此如饥如渴,寒暑无间地钻研古谱与日本新谱,三、四年后即在北京崭露头角,十二、三岁就步过百龄、黄龙士等前代大师之后,成为一时无二的国手,甚至连当时水平远超国人的日本高段职业棋士来华,也都堪与之相敌了。日本棋界惊呼:“中国出现围棋神童了!”
14岁的吴清源抵日后棋力立刻被证实,从而破例获得三段资格。其后四、五年间在前辈濑越宪作先生大力呵护下他生活愉快,精神焕发,比赛中斩将夺旗,所向披靡,甫及弱冠即脱颖而出。当时,木谷实与他既是劲敌,又是挚友,1933年两人以结伴游地狱谷温泉为契机,共同创造“新布局”,掀起一场“围棋革命”。其时以遵循定式先求坚实占据角地为主导思想的“秀策流”支配日本棋风已近百年,“新布局”反其道而行,大胆提倡以快速和机动争取中央势力的各种新着法。这新颖开放的思想一俟问世即以燎原之势风靡棋坛,其优点与实效亦迅速获得证实,由此成为二十世纪棋风的主流,并且为六十年代崛起的陈祖德的“中国流”、今日盛行的武宫正树“宇宙流”等着法开了先河。少年时的吴清源即以自由奔放的才思,在异国开创了一个崭新的围棋时代。
围棋既是艺术,也是战争。棋手能创新固然可喜,但要立足棋坛,超迈侪辈,却非奋战克敌于纵横十九道之间不可。“擂争十番棋”是日本棋界用以判分棋力与决定名位的传统争棋制,对局者如连败四局即会遭致降低“棋分”的“惩罚”,这对于“棋即生命”的棋士而言不啻于以毕生名誉作孤注一掷,因而被誉为“悬崖边上的白刃格斗”。自1939年起,吴清源先后与木谷实、雁金准一、桥本宇太郎、岩本薰、藤泽朋斋、坂田荣男、高川格进行过十次“十番棋”之争,除半途罢战的雁金准一以外,其他对手一概被吴清源降至“先相先”(三局中两局执黑)乃至“定先”的地位。而且当时执黑棋是不用贴目的。这在围棋史上空前绝后的纪录造成了无可争辩的“吴清源时代”,证明他不仅是天才横溢的围棋艺术大家,更是伟大的围棋战士,超卓绝伦的“围棋第一人”。
吴清源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辉煌的战绩和崇高的称号并未给他带来稳定地位和优厚待遇。本因坊、名人、王座、十段等各大公开赛的冠军头衔竟全部与他无缘。1961年8月的一场车祸致使他骨折头伤,由于诊治草率,留下了时时复发的偏头痛和神经错乱。虽然他在不久后进行的首期名人战中以9胜3负与藤泽秀行同分,但因他最后一局是和棋胜(黑贴5目)次于实胜,他才与名人擦肩而过。而自此后,他30多年叱咤风云的棋土生涯只得提早结束。
吴清源的天才、人格以及对棋道孜孜以求的精神多年来一直为棋界敬仰,“泰山北斗”非他莫属。如今年逾八旬的他仍在潜心钻研“21世纪的围棋”,其视野竟能越过时下那么多的棋界巨擘,其创新的心灵仍是那样的活泼与自由,实乃棋界一绝。武宫正树曾言:“我们今天下棋,有一半是托了吴先生的福。”也许到了二十世纪,武宫之言依然成立。可见,吴清源不仅在棋上,而且在棋盘外,为棋界树起了一座怎样也难以逾越的丰碑。
教父:木谷实
和吴清源一样的悲剧棋士在日本棋界还不止一个。曾和吴清源一度齐名的木谷实在日本棋战中同样度尽劫波,却也几乎寸功未建。木谷少年得志,17岁时即在“东京日日手合”中十战十捷,人称“怪童丸”。1933年他25岁时与吴清源共创“新布局”理论,一改其过去重视实地,投子低位的棋风,改为重视中腹,投子高位为主,为表其推行“新布局”的决心,他甚至在对局中起手即下“五·五”手,令棋坛震惊。后来,四十年代后,其棋风再次发生剧变,重新回到原来极重实地,擅长深投敌阵决战的“木谷流”。由于木谷计算精确,着法坚实,成为很多棋手(包括不少高手)的“克星”,藤泽秀行为此曾说过:“总是赢不了木谷先生,就如同对着岩石或钢铁作战,无论你发出了多少箭和枪弹,甚至用大炮去轰,他却仍是巍然不动。”
但就是如此厉害的木谷实,虽在1947年、1953年、1959年三获本因坊挑战权,却均以无功而返告终。这固然与棋运不佳有关,然而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木谷实的身体健康状况过于糟糕。1938年木谷与秀哉名人下“引退棋”时,其时他还是一个75公斤的胖子,但后来却每况愈下,常常患病,期间两度不得不退出比赛。
木谷实是日本棋界最不幸和最幸运的棋手。说他不幸,是他从未夺得过本因坊及其他大棋战冠军,甚至他连吴清源“十番棋的王者”这样的称誉都没有,这和他早年的盛名远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说他最幸运,则是因为他自四十年代起在日本各地招收了一大批的棋童,将他们集中于木谷道场,悉心指教,终于在棋坛上创造出了一项一门出最多超一流棋手、段位总和最高的空前绝后纪录。
今天,木谷道场成了造就棋界人才的理想乐园。一提起小林光一、加藤正夫、大竹英雄、石田芳夫、赵治勋、小林觉、武宫正树这些巨星的名字,人们就不由得不想起当年木谷夫妇为培育他们所付出的全部心血。据木谷夫人回忆,最多时他们一家有26人吃饭,锅都是特制的,为防止顽皮的小孩子们将锅碰翻,木谷夫人每天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看护着它。如此之众的棋童在近20年的时间一直与木谷夫妇他们同屋檐下生活,不用说教棋,单是照料他们的日常起居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而且,木谷弟子们中有很多是免费前来学棋的,为此,木谷夫人还得亲自开荒种粮种菜,维护一家人的生活。而这些事情恐怕不是一二句“说来容易做来难”之语轻飘飘地概括得了的。
自60年代末开始,木谷弟子开始一茬茬地在各项棋战中登陆,他们获得过日本所有棋战的冠军,直至今日,木谷一门仍是日本棋界的主宰。在长达30年的时间里,木谷弟子们的地位未曾被撼动过,这不能不说是棋坛的一大奇迹。而这项奇迹已注定是无法打破的了,木谷实以其半生的心血在棋坛铸就了一道后人不可逾越的巅峰屏障。
斗士:赵治勋
在木谷实的弟子当中,称霸过棋坛的先后有石田芳夫、大竹英雄、加藤正夫、小林光一、赵治勋。他们中最为突出的代表人物首推赵治勋。木谷弟子们在日本棋坛就像创造出一段“汉唐盛世”一样,石田、大竹、加藤他们宛如一个个雄才大略的君王,开疆拓土,雄霸一方。轮到赵治勋登场时,宛如四方归降,大宇一统。赵治勋的确就是木谷一门的集大成者,他将木谷一门的声望推至极致。赵治勋所创造的纪录有很多都是别人无以伦比的。他6岁自韩国渡日,同年即与当时已蜚声棋坛的林海峰受5子对局获胜;1968年入段时,创下了升段赛中连胜33局的空前纪录。
1975年,他18岁时即获“专业十杰战”和“八强战”两项冠军,随后一发不可收,共计获棋圣8次,名人8次,本因坊12次,十段3次,天元2次,王座2次。在世界赛上赵治勋获1991年富士通杯赛冠军,进四强、八强一如家常便饭。
其实论战绩,小林光一并不比赵治勋逊色多少,但赵治勋创造的实现七大新闻棋战头衔大满贯以及1996年至1998年连续三年将棋圣、名人、本因坊“三大冠”集于一身的纪录却为小林等其他同等级的高手所不及,小林光一至今未获得过本因坊,林海峰、加藤正夫、大竹英雄至今仍对棋圣念念不忘而心犹不甘。
但和赵治勋的斗士精神相比,多少头衔上的得与失,任何棋坛地位的进与退都显得不太重要。赵治勋1983年、1984年、1992年先后在七番棋中三连败后四连胜的三次大逆转之举除了证明他的过人实力外,其铁人般的意志更是展现棋坛浓墨重彩的一笔。连败三局不足怪,但在随后的如同次次走钢丝般的四盘棋中保持全胜,这种精神力实在超乎常人想象,这种赌命般的“走钢丝游戏”赵治勋竟表演了三次!而这种大逆转棋史上总共才有五次。
熟知1986年棋圣战决战那一幕的人都不会忘记赵治勋遭遇车祸后全身缠满绷带,坐在轮椅上接受小林光一挑战的情景。赵治勋身子像拧螺丝一样扭转着下棋,即使在这种境遇上,赵治勋在前三盘中仍以2比1领先。当时不少人劝他弃权,但他自己根本就没往那上面想过,他就像一名真正的战士,倒也要倒在战场上。因而5年后,当钱宇平九段在富士通杯决赛中弃权时,赵治勋并不为“捡来”的冠军而喜出望外,他说:“换了我,即使爬也要爬到赛场!”
中国篇
中国围棋的“革命家”:陈祖德
陈毅元帅的一句“不打败日本棋手我死不瞑目”似乎言之过重,但没经过那个年代,没有深刻体会到在棋上亦会深深承受屈辱的那种感受,是很难掂量出陈毅元帅话中的分量的。
因而,当年轻的陈祖德1963年受先战胜杉内雅努九段,1965年首次分先战胜岩田达明九段时,其对中国棋手的精神超越意义超出了两盘棋简单的胜负;其对中国棋手的精神开拓作用将之喻为中国棋坛百年来最重要的一步并不为过。
战胜天神一般的日本九段棋手,对于尚在混沌莫辨之中摸索的中国棋手而言,无异于打开了一扇自信的天窗,日本棋手不再遥不可及,作为一位中国棋手,更为之感受到超越棋盘上胜负的使命感和自豪感。很明显,如果不是10年“文革”的耽误,中国棋手赶上日本棋手的时间将会大为缩短,中国围棋的繁荣较之如今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一切都是因为16年前陈祖德那历尽千辛万苦般的一胜。
陈祖德患癌症后,其超越自我的精神已远远超出了一个作棋手的范畴。日本为他颁发的“大仓喜七郎奖”以及中国作协为之颁发的“茅盾文学奖”是他超越自我精神的最好肯定。在担任棋界领导之后,他也尽其所能地为棋界的发展推波助澜。棋界每一次革命性的飞跃都凝聚着他的心血。在中国棋坛,陈祖德毫无疑问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尽管他作为一位棋手型的领导在如何引导棋界与市场经济接轨,如何最大限度地开发棋界资源,使围棋能在充满商机的社会中得以更快、更大的发展上都存在着不足。
永远的英雄:聂卫平
陈祖德之后,聂卫平无疑值得大树一笔。说中国围棋能有今天,聂卫平有一半的功劳并不为过。和陈祖德一样,聂卫平对中国棋手的精神开拓意义远超过他作为棋手的本身。第一次战胜日本超一流棋手,第一次在日本棋手那里实现11连胜,第一次任擂主而不辱使命……中日围棋擂台赛所掀起的狂潮至今还在发挥着其绵绵后劲,在那个对日本高手须仰视才见的时期,聂卫平能超人般地令小林光一、大竹英雄们俯首称臣,使中日围棋对抗才有了实质性的内容,其功绩无异于使中国围棋向前骤进10年。
后来,马晓春、刘小光他们也能在日本棋手那里经常性地获胜,日本超一流棋手神秘不再。当我们在为中国新一代棋手崛起而称幸的同时,我们怎样也抹灭不了聂卫平给他们所起的精神开路作用。
开拓者的作用是不能与后继者的作用相提并论的。
直至今日,我们仍无法抹去对擂台赛的狂热记忆。一个正在崛起的民族,一个在一切方面急需证明自己的民族,在那个特殊的时期,竟和围棋比赛如此交溶,从而造就了一代甚至两代及更多代的棋迷。虽然这一切并非聂卫平一人的功绩,但如果没有聂卫平在擂台赛中的出色表现,中国围棋现在又会怎样呢?
陈祖德和聂卫平都是开拓者,但陈祖德更像是一位启蒙者,而聂卫平则更像是一位使火种成燎原之势的拓荒者。
虽然非常遗憾的,聂卫平过早地退出了棋界王者的行列,但他的功绩本来即属于历史,他今天有无成就与否充其量也只是添砖加瓦而已,他的历史使命已宣告完成,即使在现他出色的大局观,恢宏落拓的气势仍是棋坛的财富。
“性格”大家:马晓春
多年来,马晓春一直生活在聂卫平的背影里。他再成功,表现再出色,棋下得再富特色,一提起擂台赛中的那个聂卫平,马晓春就只有隐其背后。现在人们大多认为,如果不是聂卫平过早地退却,马晓春可能至今都难有出头之日。其实这种说法太不了解马晓春了。
从80年代初出道起,一直到90年代末,始终能保持良好的竞技状态,活跃在一线的顶尖高手如今还有几人?已不多了?曹薰铉、马晓春、小林光一,屈指可数,而在他们当中,马晓春又是最为突出的两个世界冠军,五个世界亚军,还有独具一格的清新而华丽的棋风。这其中除了因为马晓春有过人的天赋之外,其对胜负不死鸟般执着的精神及达观的人生态度也是重要原因。
到了马晓春1995年两夺世界冠军时,中国棋手赶超日本棋手的使命才告结束。对日本棋手长达30年的追赶,马晓春终于将此一朝终结。作为陈祖德、聂卫平的后继者,马晓春可谓无愧无咎参天而立,即便后来出了个“命中的宿敌”李昌镐,但作为一位年长李11岁的前辈棋手,我们的确不能要求马晓春太多,毕竟在人才辈出的今天,马晓春还能与李昌镐频频决战,其本身就证明了他的实力,还有在富士通杯、三星杯等大赛中他打败李昌镐的棋是如此的潇洒漂亮,为少见的佳作;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讲,打败日本超一流棋手的使命马晓春已完成了,而打败李昌镐的使命应落在常昊的肩上。
藤泽秀行说:“只有武宫正树的棋才能流传500年。”这里,藤泽先生有些对武宫过誉了。细想一下,藤泽的华丽、曹薰铉的“快枪”、马晓春的“妖刀”何曾不能再传500年?也许,将来有一天电脑能“克隆”出一个李昌镐来,但马晓春他们却永远使电脑束手无策。看他的棋,更多的是在欣赏人类智慧与围棋这种游戏的完美结合。
和李昌镐、赵治勋相比,马晓春的确不能说是用功,他每天不会8时小全泡在棋上,他家里以前甚至连块棋盘都没有,只是输李昌镐太多后,他才备了一副棋盘在家里偶尔研究,马晓春输棋后,对他不用功的指责无可厚非,但如果反过来一想,他马晓春如果是那种“泡棋”型的棋手,他那些天才的构思、奇妙的着法恐怕早就在所谓努力与用功中消失殆尽。小林光一、赵治勋的确比马晓春要用功得多,但他们如今几乎“逢马必败”,而且棋的内容也不那么上眼,这已足够说明,世俗眼中的努力与用功在他们顶尖高手中已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们也许没有尽力,但肯定已尽心了。
马晓春是一位很有个性的棋手,和老聂富有个性但终有点不能“出世”不同,马晓春崇尚个性在棋界鲜有比肩者,放弃三星杯赛、NEC杯赛就是一例;在围棋联赛一片叫好声中,他能直抒己见则是另一例。没有不同声音的政治是腐败的政治,没有不同声音的棋界何尝又不是行将就木的棋界?多少年来,在计划体制下,人们都习惯于用同一声音说话,人们的个性在逐渐地泯灭,因而,能听到马晓春用“自己的声音”说话,应该看作是棋界的福音,而这样的棋手太少,这样的声音太小。
韩国篇
韩国围棋之父:赵南哲
没有赵南哲,肯定就没有韩国围棋的今天。从1956年韩国正式诞生第一项职业棋战即国手战以来,韩国棋赛早已形成规模,而且韩国围棋人口在总人口中所占的比例高居世界之首。不夸张地说,这一切都是从赵南哲那推着四处流浪的小车开始发迹的。相比而言,赵南哲共获9届国手位之类的战绩除了表明他还是一位不错的棋士,并不能证明更多的东西。倒是他的小车,他的经营,他的气魄在棋界独树一帜。他羸弱的身躯之中爆发出来的能量竟使韩国棋界不知受用了多少年。
在赵南哲竭尽心智的努力中,韩国围棋如同风乍起,云初现,但后来曹薰铉、李昌镐相继横空出世后,韩国围棋才一如狂风暴雨席卷了世界棋坛。的确,在棋界由一二位巨星完全改变棋界历史进程的事例已让人屡见不鲜,在他们当中,曹薰铉、李昌镐又可说是最为突出的两位。
闭门造车的“怪杰”:曹薰铉
曹薰铉是棋界一大极为突出的“怪杰”。他1963年赴日,1972年19岁时回国服兵役,其时五段,在日本还不能算已成大器。这一点曹本人也深知。因而他在服完兵役后准备立即返回日本继续求道生涯,但徐奉洙的出现打消了他这种念头。自此后的近15年时间内,“曹徐争霸”一直是韩国棋坛的主旋律。也就是说,曹薰铉在十几年的弈棋生涯中,只有徐奉洙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而众所周知,徐奉洙从未经过类似日本围棋这样的“正统流派”的熏陶,他更没有木谷弟子们成年累月在一起切磋磨炼的良好经历,他的一切功夫都是在实战中揣摩与提高的。
也因此,曹薰铉在一个几乎与日本、中国棋界相隔离的环境里成就为一代大家,很大程度上也是靠他自己的领悟来完成的。他的棋才很早就被棋界公认,藤泽秀行说过:“第一曹薰铉,第二马晓春。”而事实上,年轻时的曹薰铉也并不用功,其弈棋环境又远不及小林光一、赵治勋他们,但他后来数度在世界大赛中折桂,这只能表明:有时候天才真叫任何后天的努力相形见绌,特别是在创造性极强的围棋领域。
曹薰铉在韩国围棋之中所起的作用与聂卫平之于中国围棋极为相似。曹在其国内称霸17年也未使围棋在韩国“洪波涌起”,但1989年首夺应氏杯赛冠军却一下子使韩国围棋飞跃到一个新的台阶,韩国围棋人口迅速增加,韩国棋战也不断推陈出新。所谓“发展机遇”,指的就是这种嬗变吧。
赵治勋素有“棋坛斗士”之称,本来棋界“超一流”如果不视棋道第一,不视胜负第一,当然也不可能在棋界脱颖而出,并长期保持良好状态。但在对待胜负这一点上,赵治勋显得突出,而曹薰铉则不仅突出,而且还极善于对待胜负。与赵治勋屡屡失意于世界大赛相比,曹薰铉的5次世界冠军头衔却令前者汗颜。也许,灵动与创新的个性决定了曹薰铉在棋上的年轻,而强烈的自信、不服任何对手的信念又决定了曹薰铉在棋上的不老。他既是韩国围棋的总舵主,同时又是世界棋坛中一棵常青树。当今棋坛,聪明如斯,拼搏如斯者已实在是微乎其微。
二十一世纪的王者:李昌镐
李昌镐已是广为人知的棋界大家了。有关他的文章如今已随处可觅。这位当今棋界无可争辩的“第一人”给世人的很多答案依然是谜一般的困惑。能称之为“世界第一”的,不管是哪一方面,哪一种类,首先肯定有其极其独特之处。在围棋这项寓智慧与竞技与一统的领域里,能领先群雄,独享绝顶风光,其智力与意志力早就不在常人之列。无论以何种最为现实的证明将他们当作与常人无异,其实到头来往往又是越看越不明白,越说越是糊涂。在棋界,够得上“百年不遇”的天才人物的,前有吴清源,后有李昌镐。
迄今为止,可以说在棋界已没有对李昌镐不心服口服的高手。马晓春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但他如今也认了,一盘又一盘的败北即使未彻底磨灭心中的斗志,但在内心深处已满怀有对李昌镐这样的对手的认可甚至敬重。依田纪基虽保持有对李昌镐8比2的胜负纪录,但那更多的是“历史遗留问题”,而且有三盘棋是依田在快棋赛中获胜的。也许只有依田自己才知他与李昌镐间的所谓胜负差距,因为他曾坦言过:李昌镐是真正的“世界第一”。
棋界普遍认为,李昌镐的智商不很高,他的棋高主要是后天的努力。这也许成立,但李昌镐的智商相比吴清源、曹薰铉他们可能不算是最高,然而一与与常人相比,则立即会显示出高低之分。在棋上李昌镐绝对是一个天才。李昌镐的命运是在他九岁那年踏进曹薰铉的家门陡然发生改变的。尽管曹自言与李昌镐下的指导棋很少,主要还是靠李昌镐自学,但曹毕竟给李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学棋环境,耳闻目染之中,那种无形的感染相信李昌镐为之受益匪浅。而那样的环境,兼之围棋蕴含的“静”的天性,也许还有李昌镐本身内向的性格,终于造就了这么一个“少年姜太公”、“石佛”似的棋坛盟主。
我们常说,高手之争,表面上是技艺之争,实际上却是精神之争。这话十分有理。职业高手浸淫黑白世界多年,任何技艺上的难题大概都不会没有答案,但棋盘胜负同时又是意志之争,斗志之争,往往一念之差间,胜果即弃之而去。吴清源君临棋坛,是因他“心空”,能沉迷于棋局而又能置身物外,心情无羁无绊地投入棋子的内在运作之中。当年吴清源是靠信教来助他达到这一步的,而现在李昌镐似乎天性即是如此。世俗之心,功利之心太重的高手也许能一时打败李昌镐,但李昌镐随后的还击恰如台风、海啸。
棋坛上有关如何打倒李昌镐的话题不绝于耳。太多的棋手都来研究李昌镐的棋,但形易似,神难通,“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李昌镐冰心玉壶,唯棋为大,唯心为空,要做到他那一步谈何容易!在没有出现比他更为突出的天才之前,李昌镐的霸主之位还不知要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