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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荡的情感航程

1999-06-14王成

现代家庭 1999年10期
关键词:济南

王成

(一)

1986年,17岁的邢楠考入了山东某师范学院外语系。上铺是一个名叫伊静的女孩。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小巧的邢楠靠着硕大的行李箱,像春天里刚出树洞的小松鼠般张望周围灼目的静物。伊静从上铺低下头向她致意,青春的面容与顺流而下三千青丝,就如一枚倒悬的美丽果子。

那一年伊静18岁,从遥远的陕西而来。从某种意义上讲,因为人性的弱点,成人的友谊比爱情更像个童话。但这两个人却一见如故。虽是千里之遥的相识,却有惊人的共同点:譬如都出生在军人家庭,都很早失去母亲,都被严厉的父亲带大……两人结识3天,聊了3夜,交情已写满了似曾相识的生命经历。

邢楠所在的师范学院维持着阴盛阳衰的格局。这与四周几所知名学府形成了鲜明的性别对比。暗香浮动,疏影清浅的师范舞厅里,新生伊静如一枝光艳的玫瑰,吸引着外校那些又在苦苦等待了一年的老男孩们的目光。几周后,伊静成了师范学院的新“校花”,与邢楠在校园里走,常有男生故作潇洒地在她身边擦肩而过。

邢楠曾被伊静拉着去跳了回舞。她很局促,悠扬的乐曲和异性的瞩目令她进退失距。直到双臂被有力的握住,身子旋起,才看清邀她跳舞的是个平头男生,相貌平平却舞技不凡,这个叫林的男孩很大胆地注视着邢楠,说:“你很有气质。”

一句话说得邢楠涨红了脸。

一旦同性间的感情密切起来,爱情有时也会被排斥。对于年轻的她们,爱情是将来式,而友谊是现在式,一天晚上,她们甚至半玩笑地许诺,为了友谊,这几年不谈爱情。然后不约而同地说了句:下辈子遇到你,我一定求上帝把我变成男的。之后两人哈哈大笑。

(二)

伊静有个巩叔叔在济南,是她爸爸的昔日战友。改革浪潮初起时,巩孤身南下,几年间在深圳开了个叫“田园”的很大的公司,随即又在济南开了分公司,经营当时内地还很少见的电子礼品。巩总在深圳的日子,就把分公司托付给一个叫沈峰的人做总代理。邢楠是从伊静的口中听说巩总的,知道他本事挺大,知道巩总“承包”了伊静的4年学费,还常在深圳的日子里打过电话来,请伊静周末去他在济南的公司帮些打字复印的小忙。起初几个月伊静没去,后来勉强去了一次,回来后竟挺兴奋。

大二后的周末,伊静不在校的时候多起来,撇下失望的舞厅男生们和孤单的邢楠。起初邢楠没觉得什么,可慢慢看出好友的变化:心绪像衣着一样变化无常,与自己聊天时显得心不在焉。她还听伊静讲“巩总”或者“沈峰”的种种江湖趣事,在伊静口里,他们都是“另类”男人,眼前这些在校的小男孩们根本与他们无法相提并论。

如果不是伊静19岁的生日Party,邢楠也许会一直平平静静,不会去伊静叔叔的公司。

“田园”位于济南南郊山里,清新的山风和满目起伏葱茏的绿意使这个原本平常的名字充满了诗意。别墅的主人是巩总,这儿既是他的公司,又是他每次返济的小憩之地。今天他没有来,送的生日礼物——一枚蓝宝钻戒在伊静的纤指上闪着华丽的光泽,配上伊静特意穿的浅蓝的长裙,格外妩媚动人。她拉着邢楠的手,隔着白色栅栏冲里面喊:“嗨!”

一个眉清目朗的高大男孩出现了,他敏捷的长腿跃过几株花丛,打开栅栏门,对邢楠说你好,他那好听的嗓音让邢楠的心颤了一下。

邢楠终于明白近来女朋友种种“变化”的原因了。原来她在恋爱!

沈峰与伊静并肩出现在师范校园时,一些关于伊静的花边新闻平息了,感到高处不胜寒的男士们纷纷偃旗息鼓,而由于特殊关系,邢楠与沈峰相处的时间逐渐多起来,伊静不想让自己的好友备受冷落,于是即便热恋期间,也经常拉上邢楠,三人一起下馆子,看电影。沈峰月薪很高,但从不掩饰自己山西某小煤矿的工人家庭出身。他当过大兵,去过老山前线,转业后做矿工,学厨,倒服装……这一切让毫无阅历的邢楠听得发呆。

逐渐的,邢楠发现自己跟沈峰之间似有比伊静跟他更融洽的“默契”。三人在一起,她常常跟沈峰谈得更多,更好。这让她很惶恐,她为此内疚,觉得自己在用卑鄙手法抢掠好友的感情。当然,她更害怕的是自己陷入对沈峰的感情漩涡而不能自拔,因为,沈峰明明还在深爱着伊静。

圣诞节,邢楠终于见到了伊静的叔叔,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你是邢楠?”巩总亲切随和,气质出类拔萃。他请两个女孩子到济南最豪华的夜总会过圣诞节。邢楠一听沈峰不去,便答应了,她明白自己决不能暴露真实的心境,而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尽最大可能地回避他。

那个圣诞夜,邢楠喝了不少叫不出名的洋酒,微醺中,她看着伊静和她叔叔在灯红酒绿间跳了一曲又一曲。

冬天来临时,令邢楠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天夜里,她已睡熟,恍惚中觉得伊静推门进了宿舍,吱吱呀呀一阵响,接着一阵极低的啜泣自上铺传来。

邢楠凭直觉感到事情的严重。果然,当屋内只剩下她们时,伊静低低说:“邢楠,我怀孕了。”

邢楠大吃一惊:“你和沈峰?”

“不。”一句软软的回答让邢楠眼前立时浮现出那张成熟男人的脸。

接着,伊静絮絮讲起来。原来,在她心里,一直沉浮着沈峰和巩总两个男人的身影。沈峰青春四溢,而巩总却具有成熟的魅力……

“沈峰怎么办?”

“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再爱我了。”

伊静以养病为由,请长假回了老家。

那一年冬天特冷。北风呜咽的夜晚,邢楠常不由自主地牵挂着心中的那个身影。恋人分手是件痛苦的事。望着窗外的暗夜,邢楠总忘不了最后分手时,沈峰长久而冷澈地凝望伊静的目光。

一个月之后,沈峰来找邢楠。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校园附近的一片小树林旁。沈峰转过身,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邢楠,请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邢楠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故作镇静地问:

“报复她还是喜欢我?”

“都有。”冷冷的两个字。

邢楠忍不住要流泪了,她克制着。伊静的影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舍不得友谊,更不愿放弃爱情,但她清楚现在自己要干什么,她一下扑进他的怀里。

(三)

毕业前的日子总是忙碌而零乱的,校园里一遍遍放着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让一批毕业生感到触绪无端的感伤。在他们之中,邢楠属于很幸运的,她分配在一家杂志社,而沈峰则从头做起,应聘到一家公司做低薪的打工仔。

那一段时光,沈峰对她的感情与日俱增,邢楠的纯洁、无私深深地打动着他,使他忘记了那些感情的创伤。他们一起爬山,放风筝,用最后的钱买只便宜的面包,你一口我一口的分吃……爱情是无价的,只有忘记了金钱的感情才是真正的爱。

只是想起伊静,她多少会有些内疚不安。

伊静重新返校的那一天,正好邢楠与沈峰亲热地在宿舍里聊天。沈峰面无表情地盯着昔日女友,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伊静脸色白得可怕,只是轻轻说了声,对不起,尔后转身离去。晚上,上铺依然空空的,邢楠想起两人四年的难忘友谊,种种酸甜苦辣一时涌上心头,禁不住失声哭了出来。

伊静在巩总的帮助下,在深圳一家公司谋到一份良职。这多少令邢楠心里有些安慰。

邢楠的杂志社分给她一间单身宿舍,尚无栖身之处的沈峰暂时在那里安顿下来,邢楠则依旧住在学校。

那个著名的春夏之交,中国大地动荡不安,纷乱的校园里,只有邢楠沉浸在宁静的爱情里,无知无觉。5月的一天,已是记者的她被单位派去北京向一位文化前辈约稿,赶到济南火车站,广场上人山人海,根本没法进入候车室。邢楠无奈,只好撤回。

夜色已深,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单位宿舍楼前,她本来是想回校的,但不知怎的很想见到沈峰,生活由此而改变了。

她拿着钥匙,半天开不开门,门是从里面锁上了。她喊了几声,没有回音,邢楠忽然有不祥之感,她下意识地向后阳台跑去,果然,那个她熟悉之极的女孩身影从阳台门闪了出去。

门开了,沈峰呆呆地站在屋子中央,那手足无措的神情让邢楠一下子都明白了,她几乎疯了,转身向夜幕里狂奔。

邢楠浑身瘫软地躺在床上,满腔的悲伤、愤怒顺着全身的毛孔向外涨溢,泪眼朦胧中,沈峰的脸十分苍白,往日英气勃发的面容被紧张扭曲了。他喃喃说他发现自己还对伊静有旧情,她是来与他道别的,很主动……邢楠什么也没听见,她睁眼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反复自问:这是不是报应?

三天后,沈峰收到了邢楠的一张字条:

“分手罢。曾以为对你的爱能让我有勇气面对一切,然而我错了。

“你会找到比我出色的女孩子,但找不到比我对你更纯洁的爱了。”

第二天,沈峰找到邢楠的单位,听说邢楠老家有事,已经回去了。

(四)

邢楠又回到了济南。她平凡地工作,平凡地生活,但心里充满了沧桑。

有时想起沈峰,她便不由地内心抽疼。后来听说沈峰南下深圳,她大病一场。

一年后,邢楠在一次朋友的聚会里邂逅了林。林在一家金融单位工作,颇受赏识。林见了邢楠大为兴奋,第二天就打电话约她。

邢楠没有拒绝。几次交往,她觉得林这个人还可以,不但聪明,对她更是真心真意。她与他谈起了恋爱,但没有更多的热情。林对她说:拜托,给点热情好不好?邢楠只是淡淡一笑,她说:“都要嫁给你了,你还不知道啊?”

她知道内心深处还忘不了那个人,她曾那么真实地拥有他。

那一天,林约邢楠去看新房,让她等他的电话。铃声响起,但传来的却是沈峰那令她心跳气促的声音:“你好。”沈峰接着说:

“我之所以离开你,是因为我一无所有,无论是忠诚,还是财力。我的错更让我配不上你,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我要结婚了。”邢楠声音低得自己都听不清。

“我爱你!你也爱我!如果我们与别人结合,我们一生的感情都会对对方有愧!你不要说了,明天我就飞回济南!”

电话挂了。旋即又响起。

邢楠木木的,她知道这个电话是林打来的,但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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