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吃多占

苏 童

这次从沈阳回南京的飞机上遇到了一个说话不多却令人难忘的邻座：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身体并不很胖，但是始终嫌座位局促，两条腿焦灼地向外侧活动着，想获得一个大一点的空间，这样他就侵犯了我的空间，我觉得他倒不是刻意占我的便宜，所以也没计较，只是怀疑他做房地产，占地占习惯了，养成了职业病。

空姐第一次推车过来时，我的邻座还没有显示他的英雄本色，他只要了一罐啤酒，一把抓过来，喝了两口，嘴里发出一种享受美味的声音，然后我便觉得他的眼神在瞄我，再一看，他不是在瞄我，是在瞄过道里忙碌的空姐。我不知道他此刻的焦灼是什么原因，等到空姐的推车再度来临，他说话了，说，再给我来一杯橙汁！这时候我有点儿小心眼儿，心想我倒只要了一杯茶，他怎么尽要贵的？而且还要了两种！我希望空姐拒绝他，但空姐却仍然微笑着给他倒了大半杯橙汁。这时我的邻座使我有一种吃亏的感觉，无奈我那天不想喝，也不能去空姐那里寻找到公正。不久就来了午餐，空姐说，这位先生要牛肉的还是鸡肉的？我还没想好要牛肉还是鸡肉，里面那位先生说了，小姐能不能给我两份？一份鸡肉一份牛肉？我早餐没来得及吃啊。这次我几乎是用仇恨的目光看着空姐，暗示她不要答应这个贪婪的人，但是空姐却一味地讲究礼仪，居然说，要是有多的，可以给你两份。没过多久，那个愚蠢的空姐真的又给我的邻座端来了一份！我看着邻座多吃多占，却奈何不得。

这次旅程我不愉快，碰到这么个邻座，让你有一种莫名的失败感。好不容易挨下飞机，我因为坐在外面，自然就先站起来，在等待下机的队伍里，我终于抢在了邻座的前面，正在得意时，听见后面有个急促的声音说，让一让，我的行李在前面放着呢。我下意识地闪开身子，这一闪就把我旅程中唯一的快乐丢掉了，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那个邻座走到了前面去，心中的沮丧和失落就别提了，本人还是反应愚纯，最终的胜利仍然是他的，这个多吃多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