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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正亦邪陈宝国

1999-06-05陈雅萍

电影画刊 1999年10期
关键词:许云峰红岩

本刊特约记者 陈雅萍

常常自称“小演员”的陈宝国其实可不是“善主儿”,能三番五次在银幕和荧屏上“揪”着、“揉”着观众的心,一时间闹得万人空巷、众说纷纭,这不能不说是个人物!眼下好人难做,好人也吃香,可演了大半天好人的陈宝国却一头扎到坏人堆里,演了个被人唾骂的大特务徐鹏飞!这不是给自己较劲吗?

人的记忆就这么奇怪,每每一边看陈宝国演戏,一边为李治皇帝悲、为孝子乔家伟哭、为玻璃花叫绝,但印象中的他永远与《赤橙黄绿青蓝紫》里那个酷酷的刘思佳划着等号,直到亲眼看见身穿黑底暗黄花纹T恤的陈宝国从炎炎的暑气里走来,才蓦然发现时光的刻刀已使一个男人锤炼得更加成熟、厚重。

我们的话题自然围绕着重拍电视剧《红岩》,在剧中,陈宝国扮演的西南长官公署侦防二处处长、特务头子徐鹏飞。尽管这不是他演艺生涯中第一次演反派角色,但这一次是属于比较到位的一个大反派,陈宝国首先声明:“我不是想反传统,但是徐鹏飞应该算一个完完全全的反面人物,他害了很多好人和忠良,但他作为军人,又很忠于职守。”那么重拍剧《红岩》与电影《烈火中永生》的区别在哪里?宝国想了想回答道:“原来的剧本是三十多集,后来改成十八集,我觉得容量很紧凑,还增加了新内容,比如被捕的共产党人在监狱这个特殊的环境里思考了许多问题,在就义之前经过秘密渠道给狱外党组织写了一封忠告信,其中就有建议党夺取政权以后不要停止改造以及反腐败等八项内容,这是后来的人在白公馆、渣滓洞发现的实物,编剧在收集素材时就原封不动地拿到剧中来,也丰富了电视剧的内容,此外电影里有的华彩章节在电视剧中都有反映,这部剧拍了五个月,场景很分散,还要重新做景,因为现在的重庆与当时作为陪都的重庆已相差很大了。”

如果细细思量起来,陈宝国的确有些别具一格,因为在短短几年间,他竟“搞定”了三部重拍戏!是“讨巧”还是“找骂”?若有所思的他点上一支烟,任思绪飘到一个看不见的所在,“小时候曾看过那些电影,但印象不深了,文革时藏在屋里偷着看过原著,后来赶上文革以后老电影复映,我看了《甲午风云》、《烈火中永生》和《青春之歌》,我真是没想到多年以后会重拍,而且都找到我来演!第一次拍了冯小宁的《北洋水师》,在这之后导演王静找到我又演了《青春之歌》,再就是98年导演何群找我演十八集《红岩》,当时我已经不想演了,不是不敢演,真是不想演。但后来我一想,它正好对我的路子呀,我不就想演不同的人物形象吗?况且我是个小演员,也不怕砸台子,最后我决定上这三部戏,我也看了它们的背景材料,包括重读原著,后两部小说应该说是建国以来影响了整整一代或两代人的优秀文学作品,现在一看还是好看、经看,演的过程就是过瘾,于是乎我就决定了,演呗!”

自从陈宝国接了这三部戏,很多人都问他同样的问题:你怎样超越老一代的电影艺术大师?陈宝国也照实回答,“他们确实给了我创作上的灵感,但是我无法超越他们,我也没想过超越。他们那个时代的人有事业心,尤其胸中有一股激情,这却是我辈所欠缺的、最要命的东西。”于是有人替他出主意要如何挖掘细节,陈宝国却笃定地说,“演员没有什么捷径可走,也没有什么新招,况且表演这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旦说清楚了,你未必演得出来,如果什么都清楚了,你演了也未必叫彩!”当然对人物分析还是必要的,“如果具体到我演的大特务头子徐鹏飞,他是一坏到底,集阴险、毒辣、凶狠于一身,但他首先是个受过正规教育的军人,我要演他首先就要在形体上像军人,这个人物的性格发展没有变化也不可能有变化,如果让我从他身上去寻找好的影子或人性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先把这条路断了再往下走,所谓‘唐塔跳下去了,我也要跳下去。”分析徐鹏飞这个人,陈宝国有自己的思路,“他抓了许多共产党,像许云峰、江姐、刘思洋还有甫志高,他对他们十分了解,于是在我面前就有了一个非常开阔的人物的网,我要把这个网的经纬理出来,演员演戏就是演人物关系,比如对付甫志高,他是个小职员、知识分子、富裕家庭出身,有弱点,我在他的弱点上攻破他,哪有伤口我往哪儿撒盐,对待许云峰,他是职业革命家,我就开诚布公、平起平坐跟他谈判,对江姐又不一样了,他骨子里看不起女人,用他的话说女人还搞什么革命呀?但女人有丈夫、孩子,这是不是弱点呢?就用这个亲情来勾女人心,所以就需要我对待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对待不同的人变不同的脸。”

陈宝国特别介绍说,《红岩》这部戏的演员阵容强大,许云峰是石维坚演,江雪琴是宋春丽演,甫志高是谢刚演,严醉由修宗迪演。为什么不挑正面人物来演,比如许云峰?陈宝国爽朗一笑:“你问得好!可导演给的就是这活儿啊。”趁他点烟的工夫又追问一句:以往你演正面人物比较多,大家觉得你特别正,你冷不丁演了个大坏蛋也不怕影响你的银屏形象吗?陈宝国干脆地说:“当演员不能怕这个,尤其职业演员就要有这个能力和愿望去胜任各种性格、不同类型的角色,反差越大越好,这并不会影响个人的形象。”从学戏之初,陈宝国就接受了老师灌输的一套创作方法:装龙像龙,装虎像虎,演员有生之年应塑造不同性格的人物形象。二十年前,当他刚刚毕业时,正赶上文革后年富力强的男演员断档,他们这批年轻人是导演“咬着后槽牙给用了”,现在的演员可能接的戏多了,但遇到好本子的机会并不多,而他们那一批男演员到现在来说,思想相对成熟,表演技巧方面也没问题,差的就是机会,“我们这批演员是很用功的,知道其中的甜酸苦辣来之不易。”

今年是陈宝国从艺二十周年,他演过的电影恰好有二十部,此外还有多部集电视剧,因着《咱爸咱妈》好评如潮,想来他最满意的角色应该是大家公认的乔家伟吧?陈宝国却摇摇头:“乔家伟这个角色并不复杂,他的经历跟我差不多,那时候我将近四十岁,我感到做男人怎么这么累呢?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上班时为事业忙,回家来既当儿子,又当父亲还当丈夫,这在我们这个年龄段应该是常见的,那时候就想演这么个角色,真怪了就遇到这个剧本,看到第三页,眼睛就酸酸的,于是在外景地待了三个月没回家,始终沉浸在那个状态中,演完这个大好人后又想脱胎换骨了,就演了个大坏人徐鹏飞。”尽管他有许多令人喝彩的角色,可陈宝国最满意的还是十五年前在电影《神鞭》里饰演的玻璃花,“他生活的年代和生存状态跟我反差太大了,而且前无古人,没有可以参照的,我就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能力,当时有许多潇洒的形象可以去演,我却偏偏挑上了这个,演玻璃花还让眼睛受了损伤,现在眼睛还时不时老眨,就象闪光灯似的老频闪,其实也无所谓,当演员的嘛,这点伤算什么?”

戏外的陈宝国语速很慢,一副亲切的老大哥模样,便打趣他:都说你代表了中国的平民形象,你认同吗?没想到宝国的神情一下严肃起来:“演员是贵族吗?起码我不是,我就是平民老百姓!光环是别人给自己戴的,自己千万别给自己戴。人一生都在追求成功尤其男人,谁都喜欢听好话,但不可能铺天盖地全是好话,大家经常问我这个问题,实际上也是在比较委婉地警钟长鸣啊!我的心态也有毛躁的时候,但相对还比较平和,年轻时也少年得过志,干到现在却觉得名声真是身外之物。”那得奖呢?“演员都在意得奖。这是对你演技的承认,但有时又很难定论,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最好自己把这些看淡点,总有演不动的时候,到那时把当年的带子拿出来翻翻,一想还演过几个角色,这足以自慰了。”

身为中年演员,陈宝国并没有危机感,他认为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再演花前月下,自己别扭,人家也不一定给这个机会了,在他看来演员到了中年,其实是到了最好的时候,当初演刘思佳时,宝国也是帅小伙,可他并没有凭青春吃饭,尽管朝偶像派发展,他可能成名更早、名气更大,但他坚定地说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我没认为自己长得帅,‘帅是一个特别毁人的词儿,你演的是角色,你永远是用荧幕形象与观众见面,你提供给观众的就是娱乐,你所塑造的人物形象绝对不是你本色的形象,一个成功的演员最终还是以他塑造的人物打动观众。那时候像刘思佳这样的角色一下来了好多,都是他的兄弟们,当代青年玩世不恭、外冷内热,如果小脸一绷,很好演,但必须演点别的,也许我接了这些角色后早红了,因为演员是跟着戏走的,作品火了,演员跟着就火。我傻吗我也不傻,也不较劲,我只是觉得当演员应该多演一些自己没演过的人物形象。一个演员一生当中,演不了几个好角色,机会太少了,要想方设法为自己创造机会的机会,所谓人挪活、树挪死,要多给自己栽几棵树。我也很感谢那些导演,他们熟悉我的演戏感觉、了解我可能有的潜力,现在都进入市场经济了,大部分的导演、演员都希望保险,有时候创作的那种鲜活劲儿就失去了,这是很可惜的,我很希望一直保持追求艺术的动力。”

大约聊戏聊多了,大家不约而同静了下来,看着荧幕之下这个真实的陈宝国,一种好奇心油然而生:不拍戏时你会做什么?他回答:歇着。仿佛怕我不相信,他又补充道:“就我而言,也就是在家里看看片子,听听音乐,有时候约朋友聊聊天、玩玩牌,修整一下自己,因为这个社会太嘈杂、太紧张了,泡酒吧?不,我戒酒了,有烟吧没有?”他调侃起来:“我就剩这一嗜好了。运动比较少,有的人喝凉水都长肉,我属于天生一瘦人,但也要锻炼,不然身体就会懈了,现在每天跑跑步,不是跑步器,是真正的跑步,沾点地气儿。”

曾多次看他们夫妇俩联袂出演,在家里谁主内,谁主外?陈宝国由衷地感谢妻子赵奎娥:“现在家庭比较好办了,不愁吃不愁穿,不用为生活而忙碌,当然对家庭的付出还是女同志多,我是特别幸福,当然夫人也比较能干,家务活我是看着就烦,能偷懒儿就偷懒儿,实在偷不过去了,就应付应付,反正干不好,还受一通埋怨。以后她也不让我干了,干得好也想法不干,别添乱也别干太好,否则这任务可就是你的了。规矩立下了,就不好改喽,最好这规矩是你干不好,就别干了,那就正中下怀!哈哈!”其实夫妻就是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其乐融融,他俩为了拍戏一年常有两三个月不在一起,“也挺好,小别胜新婚!现在交通工具那么发达,可以打打电话,花?没送过,年轻时没花,找花也不好找,可能现在年轻人比较流行送花了。我在电影里送过,还是代别人送的,不是送自己人,是送花公司。”说到妻子的好,陈宝国的话音里都带着经历过后的甜蜜,他真诚地说,外界的朋友多是说的多,同行也比较客气,所以最直接、最无所顾忌的就是自己爱人提出来的意见,“我倒没拿本子记,但我心里都记住了。不足之处,以后多努力呗!”

最近陈宝国考虑再接一部有意思的大戏,眼下他在朋友的戏里友情出演一个记者,也算作赛前热身吧,临告别时追问了他一句:现在能说到了你的巅峰时期吗?他一耸肩:“我想还没到顶吧?应该还有余地。”

图:陈宝国在《红岩》中饰演的徐鹏飞

陈宝国在《神鞭》中饰演的玻璃花

陈宝国在《红岩》中饰演的徐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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