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事近录
1998-07-15
哈贝马斯的“激进民主”观
徐责在《民主理性:从主体到主体间》一文(载《天涯》一九九八年第四期)中分析了哈贝马斯对“激进民主”的看法。文章认为,正因为“市民社会”和“民间力量”不会自动地或自明地成为民主的力量,所以,激进民主观才不仅把民主理解为决策程序和政治操作程序,而首先是一种生活方式,一个价值理性,一种文化。即把民主参与与人的自我发展和自我实现的途径联系起来,人民参与的机会越多,他们的素质也就越高。民主素质指的是对差异的宽容,对非己立场的尊重,对一己意愿倾向的检讨。对价值道德问题的关切,等等。这些素质都是民主决策所必不可少的。激进民主认为,民主并不是如自由民主者所认为的那样,仅仅表现为权力制衡。激进民主不仅警惕权力在当权者手里的过分集中,即“绝对的权力意味着绝对的腐败”;激进民主对民众的无权无助保持同样的警觉,即“绝对的无权同样意味着绝对的腐败”。由于激进民主非常看重民主帮助民众获得力量,民众通过民主自我增强的机能,它把民主当作一种生活方式,一种能自行产生理性伦理和价值的决策机能,一种促使社会和人进行自身转化的生存形式。
现代社会高度复杂的架构,大规模的深度分工、严格的科层组构,加深了人的无助感,个人的日益渺小似乎使民主参与理想越来越遥远,唯一可能的民主似乎也就只剩下通过选举、游说或疏通以形成利益联盟或权力制衡。
另一方面,保守的自由主义政治家认为,只有等到人民有机会、有时间、有经济能力时才会作政治参与,民主必须等到“条件成熟”时方能实行。但从哈贝马斯理论来看,现代民众通过民主自我塑造,其迫切性来自他们生活于其中的现代社会本身,正是由于现代社会的复杂和差异,不通过民主,人就根本无法自我确立。政治朝民主化方向的改变是一定要发生的。所以,我们更应关心如何使民主化产生好的后果,其中的一个重要课题就是民主经验如何产生更好的国民,素质更高的公民。
哈贝马斯把民主看作一种对待争论、协调集体行动的一般方式,而不仅是以体制为所处的某种程序。在现代国家实际介入民间社会方方面面的今天,这一民主观尤为重要。传统民主理论强调国家和民间社会的区分,在此基础上强调民意代表的作用和政府接受民意制约。但是现代国家的经济调控、预算和金融政策,对工业科技发展和教育的影响,对出版、集会和社会福利的控制力,等等,使民间社会体制大大政治化了。这些体制不会自动成为与权力抗衡的民主机制,它们自己必须面对民主化的问题。这些体制必须从民主而不是其它协调方式(传统观念、市场或政治强权)去获得权威性。民间社会体制中和体制间的民主化可以改变或阻止国家权力的进一步膨胀和集中。这样的民主观也和传统的民主观有区别,它所强调的不是人民控制国家,而是如何建立理性权威。
现代国家的合法性危机
戴维·赫尔德在论述现代国家的合法性危机时指出,从马克思主义的出发点来看,现代国家在政治上不可避免地要陷入名义上的“人民主权”国家和实际上的“资产阶级资产管理委员会”之间的矛盾。尽管政党遵循民主和代议制程序的正式规则竞争公职,但由于国家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私有资本积累的资源,所以从长远看,国家采取的政策,必须与工商资本主义的利益相吻合,但又必须在各阶级利益中貌似中立,以便保持广大选民的支持。
但是,为了对付经济危机,保持社会稳定,以维持资本主义经济这一根本目标,就会不断要求实施广泛的国家干预,国家一方面要确保势力强大的利益集团,又不得不救助困难中的企业,因为大企业的广泛破产,对政治稳定会产生影响。
为避免经济和政治危机,政府对于越来越多的经济领域和公民社会承担起了责任,为胜任日益多样化的角色,政府和国家就不得不扩大管理机构,一个日益庞大的国家必须通过税收和金融市场的贷款维持自身财政,但是,矛盾的是:它又不可能以干预资本积累过程和威胁经济增长的方式来维持财政。于是公共财政便陷入了几乎永久性的通货膨胀和危机之中。
正是基于此,哈贝马斯等提出了现代国家“理性管理的危机”。由右翼政党控制的国家,唯恐主要抗议集团的力量造成大规模动乱,因而不能大幅度削减开支。由左翼政党控制的国家,因为工商业信心会被破坏,经济可能遭到严重削弱。因此,对于经济和社会事务的有效管理来说,现代国家遭遇到了严重的“合法性危机”。(摘自戴维·赫尔德《民主的模式》,中央编译出版社,一九九八年)
前现代心态
窦武先生在《北窗杂记》(六十二)(载《建筑师》一九九八年第四期)中说,目前红火的住宅装修热使他更深刻地感受到“生活在前现代的历史氛围之中”。首先,住宅装修中不讲公德,搅得四邻不安的现象,便属于前现代行为。窦文认为,中国的前现代正是封建宗法制时代,作为社会基本单位的宗法共同体内聚力很强,而共同体之间的交往则很少,所以,现在被许多人吹嘘的中华两千年的道德,基本上是宗法制度下的私德,而公德则很薄弱。因此,缺乏公德,不是市场经济带来的负面效应,而是前现代时期没有系统的公共遵守的有关社会整体秩序的行为规范所导致的结果。
第二,住宅装修的前现代性,还表现在追求把本来普普通通过家常日子的住宅,弄得豪华气派,而不求方便实用。在列举了豪华装修的实例和引述了现代主义建筑大师柯布西耶的经典著作《走向新建筑》后,作者指出,大师的建议,重点在于使住宅舒适、卫生、实用,比我们现在流行的住宅装修所追求的要“文明”得多了。柯布西耶最后总结的一个原则是:“应该省钱”,而我们现在一些人以为现代化就是大把大把地花钱不心疼。自己的不心疼,公家的更不心疼。
第三,豪华装修中反映出来的“几十年不落后、不后悔”的想法,反映的是前现代农业社会发展缓慢近于停滞的状态,而“安土重迁”与作为现代社会标志之一的居住的流动性正好是相对立的。
作者在上述分析的基础上,把这一现象归结为“农民式的造房子情结”并作了进一步的引申,指出:四十多年来,我们国家为这种穷摆阔的“造房情结”挥霍了大量财富。当年,国家还没有多少钱,就建设了北京的十大建筑,而其中没有一座是生产性的。现在,经济形势仍然不很好,许多剧场还在出租场地办展销以维持生存,却又要花多少多少钱造国家大剧院了。
最后,作者问道,一些在前现代观念下的建筑实践,常常用的是欧美风行的后现代的样式,如果我们写当代建筑史,我们将怎样称呼它们?是根据浅层的样式呢,还是根据深层的文化心理?
中国的竞争力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和中国世界经济学会主办的《世界经济》月刊一九九八年第八期部分转载了世界经济论坛《一九九七年全球竞争力报告》,总题为《世界主要国家(地区)竞争力指标与科技排序》。在“竞争力指标排序”(括号中依次为一九九七和一九九六年的名次)中,“竞争力指数”排序为:新加坡(1,1),香港(2,2),美国(3,4),加拿大(4,8),新西兰(5,3),瑞士(6,6),英国(7,15),台湾(8,9),马来西亚(9,10),挪威(10,7),日本(14,13),印度尼西亚(15,30),中国(29,36);“成长指数”(衡量各国的周期成长潜力)排序为:越南(1,*),印度尼西亚(2,8),新加坡(3,1),中国(4,6),香港(5,4),马来西亚(6,5),泰国(7,3),菲律宾(8,7),智利(9,13),印度(10,11),台湾(13,9),美国(14,14),日本(26,27);“市场成长指数”(衡量各国在全球经济成长中所占比例的变化)排序为:美国(1,1),中国(2,4),印度(3,9),日本(4,2),印度尼西亚(5,14),英国(6,5),巴西(7,45),墨西哥(8,22),加拿大(9,7),泰国(10,15),德国(11,3),韩国(12,8),法国(13,6),台湾(14,10)。在“科学与技术”(一九九七年)部分中,“技术领先水平”得分(总分为7)排序(名次,得分)为:美国(1,6.53),日本(2,6.01),芬兰(3,5.83),以色列(4,S.81),德国(5,5.63),加拿大(6,5.58),瑞典(7,5.48),法国(8,545),挪威(9,5.29),瑞士(10,5.28),台湾(18,4.51),中国(31,3.28);“科学研究水平”排序为:美国(1,6.38),以色列(2,6.08),瑞士(3,5.93),英国(4,5.82),法国(5,5.81),澳大利亚(6,5.85),德国(7,5.51),芬兰(8,5.46),加拿大(9,5.45),瑞典(10,5.29),日本(12,5.07),俄罗斯(15,4.95),中国(23,4.39),印度(26,4.18),台湾(27,4.02);一九九五年“研究与开发占GDP比重”(%)排序为:瑞典(1,3.05),日本(2,2.90),韩国(3,2.71),瑞士(4,2.68),美国(5,2.45),法国(6,2.38),芬兰(7,2.31),德国(8,2.27),英国(9,2.19),荷兰(10,1.87),台湾(11,1.81),中国(29,0.50)。
不能忘记农村
《三联生活周刊》今年第十四期发表了特邀记者罗峪平对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业问题专家卢迈的访谈录《始终不能忘记农村的发展》。卢迈指出,中国现代化进程中,农村往往是被遗忘的角落,或者是被侵害的部分。从清朝后期的洋务运动,民国时期民族工业的发展,到建国以后的社会主义工业化,中国农村不仅得到的利益很少,原有的家庭手工业和农业结合的状态也受到破坏。建国以来,政府是有计划、有系统地从农村提取生产剩余。只有改革开放的近二十年中,农村才真正开始现代化。
卢迈指出,农村现代化至少需要两个条件:市场经济体制和外部经济增长的大环境。如果说改革之初,农村经济的恢复对整个国民经济的恢复和发展起了一定作用的话,那么在以后的大部分时间里,国民经济发展的大环境对农村的经济发展更加重要。农产品有人要,剩余劳动力有地方去,乡镇工业在整个国民经济中占有重要地位。这种大背景,使中国农民第一次分享工业化和现代化进程中的好处。卢迈说,总结过去二十年的经验,我们必须坚持农村的市场经济体制,同时保持国民经济的快速增长。目前需要特别留意电力、交通、电信等公共部门和垄断性的商业组织,由于改革的滞后,它们正在妨碍农村经济与整个国民经济的连结,并阻碍农村经济的增长。
在回答有关农村进行的民主选举的问题时,卢迈认为,农村公共管理工作是整个社会管理的基础。现在有了很好的开端,即农村的直接选举。他不同意选举是中国早已有的和西方民主制度传播的结果,他认为农民的民主要求是经济发展本身带来的,解决农村社会复杂的矛盾和纠纷的唯一的办法是靠民主选举出来的、有合法性的村民委员会。
历届政府在农村的目标都是两重,一是促进农村发展,二是期望从农村获得一定的税收。问题是实行起来,往往一边倒。当年国民党政府,最后和农民的矛盾弄得非常尖锐,还不说基本制度,就说苛捐杂税,弄得农村任何现代化工作都无法进行,他们在农村最后只能靠痞子和坏蛋来维持统治。解放后,社会主义给农村带来重要变化,但在完成两重任务时,也出现过一边倒的情况。政府强制性任务一多,下面干部为非作歹的事就多。干部打死了农民,扒了农民的房子,大都是借执行上级任务。所以,农村真正的民主自治制度要发展,必须大幅度减少政府的强制命令。
农村经济发展是有潜力的。问题是我们要做扎扎实实的工作。尤其在城市现代化过程中,始终不能忘记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