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两首）

沈天鸿

送友人去南京或上海

当天空变得像浩荡的江水一样浑浊

那就是长江边上的黄昏

风中弥漫那家石油化工厂的气息

石头的油正在那儿被炼制。

有点沉重每根烟囱都是完整的：

它们在冒烟

我，还有你，在等一艘轮船

它必然到来

虽然已一再晚点

你将到南京去，或者上海

但这都一样，那两个夜色下游的城市

都有石油化工厂，都散发着一样的气味

这让我深深感到

我们的确都生活在同一个时代

当星星在头顶出现，你举手向我告别

1997．10．15

丰收后的麦地

这就是我们对生活的理解?

丰收后的麦地，遥远得

类似荒芜的空旷

突然裸露，那么明亮，耀眼

把天空从无声

却又嘹亮的漫游中接过来

注视过无数次

却始终看不穿的遮蔽物

隐藏着火焰和灰烬

成捆地

正被马车从容拉走

从田野上抬起身来的神秘

依然没有形体

它只是一种辽阔(空旷的同义词!)

几只乌鸦、泥土一样的麻雀

在它之中自由而精确地搜索

啄食着一些可以果腹

并隐藏着飞翔的东西

能够变成思想的事物在哪里?

紧贴泥土的麦茬，置身于自然

和它自己双重的阳光之中

这样稳定，仿佛已经确信

不再有任何风

能够将它们吹动

自然的麦茬，自然的鸦雀

越走越远的马车

消失于它自己的行走

没有任何直接可以

变成思想的东西，空气

永远不需要住所

我所领悟的，正是

我无能为力的东西

1997．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