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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拿“爱国主义”开涮

1997-08-20张友山

中国青年 1997年2期
关键词:歌星指导员校友

张友山

我们班在京校友搞过一次聚会,名目是欢迎当年我们班的指导员路过北京去日本。餐桌上,酒酣耳热之际,指导员口吐真言:“我这次到日本去探亲,哪位有路子多介绍一些朋友,最好能打点工,嫌点钱,哪怕是背死尸的活儿,咱也干得动!”校友们面面相觑,想起了指导员曾在班会上慷慨激昂,作圣洁崇高状,大谈“爱国主义”,内心却原来这般龌龊!给日本人打工并不丢脸,但背死尸之言也太跌份了吧?

另一位同班校友,也要到日本去留学。哥儿们觉得此君身体忒胖,学的又是社会科学,到日本谋生手段怕比不过那些身体既壮又学自然科学的主儿,于是电话慰问,表示担心。谁料那边传来他一腔玩世不恭的声音:“没关系,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当男妓嘛!”

这位校友的“幽默”也可谓匪夷所思,石破天惊。遥想起他还曾是一位风头颇劲的班干,在会上从来也是口颂圣贤之言,表明崇高圣洁之志,而今“人之将去(外国),其言也真”,使我对人性的阴暗、灵肉的分裂有了更深的认识。

有了这两剂“牛痘”之后,我对一切大言炎炎“爱国主义”之道而行“爱权、爱财、爱色主义”之实的“天花”,似乎有了一种免疫力。如果说上面两位活宝只是一不留神把内心暴露,而这两年来耳闻目睹的“伪爱国主义”的怪现状更使人洞若观火——

一边挂“爱国主义”羊头,一边贩卖伪科学的狗肉,搞气功骗取善男信女膜拜、暴发为百万富翁者有之;一边狂呼“爱国主义”口号,一边挤破头似地往外国使馆弄签证者有之;一边写“爱国主义”文章、出“爱国主义”著作,一边拼命地拿绿卡,把妻子儿女送往外国者有之;一边往办公桌上贴“爱国名言”,或挂“爱国警句”与同事、下属“共勉”,一边造大浴缸,与小蜜、情妇搞“野鸳鸯浴”双宿双飞者有之;一边唱“爱国”高调,一边买春药补肾,收贿赂最后卷款外逃者有之……

面对各界这些活生生的“爱国者”教材,这些生猛的“爱国主义”火锅,我们的文化界“有识之士”自不甘落后,挟筷而上,出箸如电,也涮取一片片“爱国主义”肥肉,猛喝这“爱国火锅”里的鲜汤。

诸君一定还记得每逢世界性文化盛会期间,不是有“爱国歌星”在美国的土地上大爱了我中华古国一把么?要新闻造势莫过于挂上“爱国”的名号了。可惜,歌星的戏很快就演到了中华本土,在本土上演出,原来是不给足出场费就不唱的。急得经理们忙点栗子加码,而歌星此时也就“爱钱”更胜于爱国、爱观众、爱艺术了,钞栗是一张也不能少的。

诸君也一定不会忘记那几本把愚昧排外、刀枪不入渲染成“民族精神、爱国气质”的书,诅咒别的民族为色情狂、没落,而把自己爸爸的痰盂、爷爷的夜壶也点缀得像朵花似的,极不负责任地迎合极端、狭隘的民族主义情绪,公然与“吸收人类一切文明的优秀成果”背遭而驰……这都是“爱国书商”的杰作。当那些读者们还在傻呵呵地阅读、争论时,炮制者和贩卖者们早笑眯眯地吐着唾沫,数着那些真诚的“爱国读者”无私奉献的钞票。而正是这一些“爱国商人”,如果你给他们足够的美元,他们一定会把“爱国主义”的“国”字定位在“美”字上。

把“爱国主义”成功地与艺术、文学结合起来,成功地运作成商业行为,这是20世纪初那些军国主义者,纳粹政客们望尘莫及的。

英国作家约翰逊曾说:“‘爱国是恶棍们的最后避难所。”这对于那些“形而上”大谈爱国,而“形而下”大搞女人的伪君子们确是一针见血的;安布罗斯·比尔斯更在他的《魔鬼辞典》中嘲讽说:“‘爱国主义是一堆易燃的垃圾,任何一个想要点亮他们名字的人轻轻一点就可燃烧。”这对于那些言必称爱国而身必行爱权、钱、性的“款们、腕们”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真正的爱国主义不是比谁口号喊得更响,戏演得更逼真。爱国不以其诚,不是爱国;爱国不以其道,不是爱国。愚昧排外,刀枪不入,不是爱国;打着爱国的幌子去谋取私利,更是与“爱国主义”风牛马不相及。

面对他们上演的形形色色“爱国剧目”,我们不仅要听其言,察其色,更要观其行,探其根。看看这些“爱国者”是不是里外两张皮,明处“爱国主义”,暗处则“爱钱(权、色、名)主义”。

我们也必须警醒:爱国主义决不是生猛的火锅,人人都可以上去涮一涮,以遂其私。我们的眼睛都睁着呢——谁敢拿“爱国主义”开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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